宿知鸢:“……”
良久,宿知鸢举起一只手:“如果我现在说,感觉身体不太舒服,想再闭关三十年,还来得及吗?”
******
半个时辰后,嘴上摆烂的宿知鸢重新沐浴梳妆,换上一身通体黑色镶金线的吉福,头戴一顶玉冠,神采奕奕地现身在了择徒仪式开始前的祭天大典上。
当她提着青鸿剑入场的那一刹那,祭坛周边上百号人的队伍里,硬是出现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寂静,接着便是排山倒海般的议论。
在路过年岁小些的道友时,她还零零碎碎地听到了些类似于“玉京尊上把自己最贵的衣服都穿出来了,看来是真的重视。”、“能不重视吗,上次她为了一个慧根极高的门徒,差点跟掌门大打出手。”、“完了,本来我们长老还想趁着玉京尊者闭关多招点弟子,这下看来是无望了。”……等句子。
等下要被挑选的待选者就站在边上,宿知鸢一路走一路看,直到走到掌门面前,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低头见礼。
日月宗第三十六代传人、现任掌门温纵英朝她眨眨眼:“玉京虽然闭关多年,但大家都很想你呢。”
在温纵英身后站着的,一名本来以为她这次不来,可以大肆捡漏的长老面色铁青,甩着手里的拂尘道:“我可没想她!”
“师兄就别打趣我了。”宿知鸢冲那吹胡子瞪眼的长老哼了一声,自顾自地对温纵英道,“大家都挺忙的,早点开始早点结束吧。”
她的姿态算不得非常恭敬,但温纵英并没有任何不高兴的意思,很快便大手一挥,吩咐她在离自己最近的下首落了座。
随着大祭司的一声低喝,祭天仪典继续,耳边尽是肃穆的礼乐。
宿知鸢等礼成等得无聊,思考着要是等下少跟掌门抢一两个人,能不能把元拯交代的差事推出去。
跟最近大批法力强悍的妖怪无故被杀之事不同,那些元拯口中的案子,大多数都发生在民间。并且通常情况下,都是因为有妖精和鬼怪,为了一己私欲,以活人作祭、为祸一方。他们最终的下场,往往就是引来正派人士的注意,然后被铲除。
而这些罪魁祸首们,之所以执念深重,普遍也都是因为心中藏着一段故事,或悲怆至极或感人肺腑。
每到即将伏诛的时候,便会开始形态各异地追忆往昔,也没个新意。
宿知鸢听故事听了好几百年,各色八卦穿肠过,一颗心早已麻木。而今得知自己刚出来,就被派了这么个无聊的任务,满脑子只想跑路。
又过了半个时辰,择徒大典正式开始。她发愁的事情还没能理出头绪,今年要入宗的弟子们,就带着无与伦比的青春的朝气,昂首挺胸走到了最前列。
宿知鸢一下子坐直身体,只待元拯说出那句象征着可以自由选择的话,便准备冲到人群里,将今天最看中的人揽到自己麾下。
在这批人排排站的空档里,温纵英从高台走下来,站在她身边。
宿知鸢十分警惕地盯着他:“师兄,你这是要干什么?”
“别这么如临大敌。”
温纵英举起手颇为无害地一笑,甚至还给了个承诺,“今年我最后一个挑,不跟你们任何人争。”
宿知鸢不是很走心,敷衍地接了一句:“是吗,那真好。”
温纵英本来也没指望她会当真,无奈地把胳膊放下,压低声音问:“保证不跟你抢人。我就是想问问,你最喜欢这里面的谁?”
宿知鸢重新将视线投到了底下这些年轻人的身上。
其实玩笑归玩笑,她跟温纵英师从一人,关系一直不错。如今掌门说不跟自己抢,她心里是信的。
宿知鸢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好苗子,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认真地扫视了两圈,最终才把目光落在了站在第一排正中央的少年身上。
那人穿了身火红色的衣衫,一头长发被高高束起,嘴唇也艳得不像寻常男子,脸上还沾着一点血迹。
再仔细看去,他那衣袍下摆也在滴血,一时竟有些难以分清这颜色到底来自布料还是来自别的什么。
温纵英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丝毫不感到意外,只是挑了挑眉:“看起来又是个刺头。这么多年了,你的选择还真是一点都没变过。”
宿知鸢笑笑:“刺头挺好的,纵然难驯了一些,好歹不容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