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刚到,云翊便回了喜房。
昭宁端坐在榻上,云翊拿起裹着红绸的秤杆,慢慢挑起盖头。
果真是国色天香。
昭宁看着他微微一笑,“你这么早就回来啦?”
“宾客们都走得差不多了,臣担心公主久等。”
看她满头金钗,很是繁重的样子,云翊轻声问道:“要不要让婢女进来,为公主梳洗?”
昭宁摆摆手,“礼还未完。”
说罢,起身走向屏风后的八仙桌,“夫君,合卺酒。”
云翊见状,大步上前,接过她手中的酒杯,二人交腕同饮。
“公主方才唤臣什么?夫君?”云翊这才反应过来。
看他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往日里那股聪明劲儿全不见了,竟有些好笑。
“你先等一下。”昭宁坐到梳妆镜前,自己将金钗全数取下。
拧了拧脖子,“啊,舒服多了。”
云翊看在眼里,有些吃惊,这与他以为的公主完全不同。
转身回到桌前,坐在云翊对面:“你我既已成婚,往后夫妻一体,自当平等待之,君臣之礼就免了。我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是相互包容、相互扶持。我想要的是一个知冷暖的枕边人,而不是一个恭恭敬敬的臣子。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她全程没有说一句“本宫”,看来是对他方才的称呼不满。
之前,他并未料到她会这么想。
“公主……”
“哎,你还叫。”昭宁打断他的话。
“那臣……我该怎么称呼夫人?”
“你这不是已经说了吗?”昭宁笑了笑。
“夫人”吗?云翊耳根微红。
“往后在人前可以装装样子。人后,我们就像平常夫妻一样即可。”
昭宁看他认真听着,便继续说道:“我本名昭宁,封号‘长宁’,父皇和皇祖母唤我长宁,你便随皇兄一起,唤我昭宁即可。”
“好,昭宁。”
她似乎比他想象中更好相处。
云翊突然想起什么,神色有些紧张地问道:“你身子可好?”
昭宁愣了片刻,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之后,脸颊泛起红晕,“已经无碍了。”
“那就好。”云翊这才放下心来。
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有些唐突,“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啊。”
“什么意思?”昭宁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就……就是今晚……”
“啊,啊,你说这个啊。我们还是先不睡一起吧。”
两人前路不明,昭宁还没打算跟他做真正的夫妻。
她接手了玄甲军,今后必定危险重重。
万一……还是不要误了他人为好。
云翊也点头表示赞同。
他需要一点时间去适应驸马这个身份。
“那今晚……?”云翊先询问她的想法。
“今晚就先凑合一晚吧。门外有父皇派来的人,你今晚出去的话,不好交待。”
“好。”云翊点头称是。
昭宁突然像是想起什么,起身去梳妆镜下的格子里拿回一个瓷瓶。
“你把上衣脱了?”
“啊?”云翊有些云里雾里的。
“啊什么啊?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吧。这个是上好的祛疤药,我给你擦。”
“这怎么能劳烦公主,我回头让从安帮我擦就行。”
关键是云翊还不习惯在女子面前脱衣服,虽然他们已经成婚了。
昭宁拿起一个玉杵,“这个药需要慢慢揉开,这次我帮你,你知道了力度,下次再让从安帮你吧。”
昭宁已经上手替他宽衣。
云翊生得白,胸膛上满是微红伤口,十分明显。
昭宁仔细一看,上次后背的擦伤还未好全,这前胸又增新伤。
好像他身上的伤口都是因为她造成的。
昭宁力道轻柔,为了分散他的痛楚,开始跟他闲谈起来。
“你年长我四岁,在凉州可曾有过心仪之人?”
云翊心想,她和他是在凉州城相遇的,应该也算吧。
“有过。”云翊老实答道。
昭宁顿了一下,他倒是实诚。
“那她成婚了吗?”
“还未。”
昭宁抬眉看了看他,二人眼神交汇。
“按大周律法,夫妻婚后三年内无子,便可自行和离。如果三年后我们能顺利和离,那位姑娘也未嫁的话,我替你们向父皇请旨赐婚。”
云翊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看着她低垂的眉眼,一脸认真地解释道:“云家的男儿一生只能娶一位夫人。”
“那是我抢了你夫人的位置?”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娶了你,就只会有你一个人。”
昭宁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调笑道:“在凉州城就没有通房小妾?”
“没有,这点你可以问大嫂,云家不兴这一套。”
“为何?”
昭宁倒不是不信,只是有些好奇,云家明明子嗣单薄,就一点不着急吗?
“大哥及冠那年,父亲曾教导我们兄弟俩 :‘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所以我和兄长都要遵从家训,此生只能娶一个妻子。”
“家风清正。”昭宁中肯地评价道。
“好了,这药膏你拿着吧。”昭宁将瓷瓶递给他。
“公主怎么会有祛疤的药膏?”
昭宁愣了一下,回道:“跟外公讨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