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用出门,杳娘端着一碗汤药出来的功夫便知晓的此事。
她蹲在祝平安面前,双眼通红,却始终一言不发。
祝平安微微侧头,轻轻唤她,“姐姐?”
她听到了一声轻喘着抽泣声,手指微微蜷缩,不安道:“姐姐?”
“我在,今日辛苦平安了。”杳娘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目光移向那处忙碌的赵听淮,眸底泛起怜惜。
她深吸一口气,唇角微扬,扶起祝平安,“去后面吧,帮着甘草一起把草药装起来。”
与此同时,杳娘心中那个隐约的、遗憾的想法,愈发坚定。
——
夜色渐浓,南山堂内终于沉寂下来。
杳娘同甘草归拢着杂物,门外忽地有人敲门。
两人目光相视,眼中满是疲惫。
“赵听淮!”
“杳娘。”
伴着一道张扬的声音,另一道温和的轻唤如春风拂过。
霎时,甘草眼睛一亮,倦意尽数褪去,一扫疲惫之态,恨不得此刻飞到后院将祝平安拽来共赏这场好戏。
“段郎君来此,莫不是算好了时辰,待会儿要踏着宵禁的鼓点,再回那书院去?”江南晨端的一副谦谦公子的模样,手中折扇的骨节发出细微的咯咯声,他似无所察觉,指节因用力早已泛白。
“江公子来此,怕也要误了宵禁的时辰。”段宣闻莞尔,抬手作揖,脊背如松柏一般直挺着,“不过不劳江公子费心,南山堂隔壁的院子,已在段某名下。”
江南晨牙口一松,笑意僵在唇边,怔愣在原地。
他缓缓将目光移开,只见赵听淮倚着药柜,眉峰微挑,冲他懒懒的点了点头。
往常瞧赵听淮这散漫的姿态不觉有什么,此刻却如一柄钝刀,磨得他心口直疼。
“真是......好大的手笔!”
江南晨硬生生扯出个笑来,甘草轻轻拽着杳娘的衣袖,只觉这笑比哭还难看。
“江某也不劳段郎君费心。”江南晨强忍着稳住声线,“我今日跟听淮一起住。”
“请便。”
段宣闻含笑转身,自杳娘手中接过抹布,柔声道:“还需做什么?”
杳娘低头浅笑,“陪我去规整药柜吧。”
“好。”
——
石阶之下,两张蒲团对坐,月光清冷,四周静默。
赵听淮转着手中的酒壶,瞥了一眼身旁那如喝水架势猛灌的人,无奈摇摇头,声线平静,“最后一瓶,喝了便没了。”
“......”江南晨呼吸一窒,深吸一口气,狠狠道:“为什么不跟我说那院子的事?!”
赵听淮挑眉,“四方斋整日换人来盯梢,我以为你知道。”
笑话,以为收买个陌生人过来,他就不知道嘛!
江南晨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苦笑,仰头猛地又将酒壶送到嘴边灌了一口,辛辣的灼热感感顺着喉咙缓缓流入腹部,彷佛有一团熔岩在五脏六腑内缓慢流淌,烫的他浑身颤栗。
他攥紧酒壶的手指节发白,眼底泛着一丝麻木的释然,他忽然轻笑出声,笑声里却掺着半句哽咽,“我......雪莲......给她添妆。”
断断续续的一句话,赵听淮却是听懂了。
他微微颔首,将酒壶举至胸前,与江南晨手中的酒壶轻轻一碰。
瓷器相触的声响清冽如碎玉,犹如一枚石子投入平波无澜的水流,激荡起一圈圈的水纹。
他忽地想起白日里,那一声脆响。
也不知道祝平安的手此刻还疼不疼?
往日的流言蜚语于他不若过耳云烟,便是当面听见也不觉着有什么,他惯是漠然。
今日,他忽觉流言似是淬了毒,恍惚间竟是有了形状,像是去挖草药时遇到的带刺的荆棘。
初时被划伤后不觉有什么,连血珠都沁的慢,那一道道红痕却不作假,可慢慢的却会隐隐做疼。
他指尖无意识的摩挲着酒瓶,就在前不久,也是这般的夜晚,祝平安忽然闯入,踢翻了一壶酒。
此刻静默中,赵听淮忽然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在这夜晚的寂静中,震出一声微弱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