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愿做太子师,为太子驱策。”
“苏贽舆,这是你自己说的,不要后悔。”
李淳嘲笑苏贽舆的狂妄,一直期待三年后苏贽舆跪在他面前,为当年辞做太子太傅一事忏悔。
然而苏贽舆和李琅月都没有给李淳这个机会。
李琅月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就从一个失语的哑巴,一个所有人都瞧不起的女娃娃,成为整个学宫都不可忽视的存在。
李淳不相信,亲自出题,让李琅月当着他的面做文章。
七岁的李琅月写出的文章,比二十七岁的太子还更胜一筹。
李淳还不相信,要李琅月射箭给他看。
成人的大弓李琅月还拉不动,沈不寒专门为李琅月做了一套小弓箭。
弓弦离手,百步穿杨。
李淳一时不知是该崇敬苏贽舆育才有道,自省教子无方,还是称赞李琅月天纵奇才,李铭朽木难雕。
李淳其实不怎么害怕李琅月会背叛李氏,走上和谢氏一样背国叛主之路。
他知道苏贽舆是什么样的人,苏氏世代忠烈,就是大昭最危难的时候,苏氏族人和门下子弟,也无一叛臣,全都为国而死,至死方休。
更何况李淳深知,谢氏先前对李琅月根本就不好,谢延对嘉柔和李琅月都极尽虐待,李琅月对谢延和谢氏是怀着恨意的。
李淳喜欢李琅月的这种恨,他也恨极了谢延。
李淳有很多儿子,却只得嘉柔公主李婉音这么一个女儿。李淳不喜欢郭氏和李穆,但不妨碍他真的很爱李婉音。
他的儿子们要么对他敬而远之,要么想着如何将他取而代之,只有李婉音会拉着他的手,眨着漂亮的大眼睛,依偎在他的怀里甜甜地喊“阿爹”,会给他讲笑话,将自己喜欢的所有东西都给他。
“阿爹,这是阿音喜欢的宝石!”
“阿爹,这是阿音喜欢的酥饼!”
“阿爹,这是阿音喜欢的小兔子!”
“阿爹不要皱眉了好不好,阿音最喜欢阿爹了,阿音要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阿爹!”
“……”
这些话,他的儿子们永远都不会说,纪氏过世后,只有李婉音能让李淳偶尔感到开怀。
李淳甚至愿意为了李婉音暂时放下对郭氏的恨,偶尔去郭氏宫中坐坐。
当年将李婉音嫁给谢延,也实在是无可奈何。
为此,李淳一直愧疚了很多年。
李淳恨谢延,恨谢氏的所有人,其中一度包括李琅月。
但只要想到李琅月身上也流着婉音的血,是婉音唯一的骨肉,李淳对李琅月就恨不起来了。
尤其李琅月长大之后,完全不像谢延,越来越像婉音,和他印象中的婉音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李琅月高中榜眼的那一年是十五岁,他送婉音出嫁那年,李婉音也是十五岁。
新科进士来参拜的时候,李淳望着李琅月几乎出了神,当场不管不顾地加封李琅月为定国公主以示尊荣,还亲自为李琅月取了表字。
李琅月,字德昭。元德的德,大昭的昭。
元德十九年,李淳毫不吝惜地向全天下彰显对李琅月的宠爱。
李淳唯一害怕的,是李琅月和郭氏的关系。
李琅月是他的亲外孙女,也是郭贵妃的亲外孙女,李穆的亲外甥。
他看得出来李琅月长得酷似婉音,郭氏和李穆也能。
一次宫宴上,李淳无意间听见了郭氏与李穆的低语。
“像……太像了……阿穆,你看看德昭,是不是和你妹妹长得几乎一样……”
“是……是很像……”
郭贵妃对李穆及其儿女之外的所有李氏子孙都不亲近,虽然一直没被封为皇后,却始终端着皇后架子,高傲地对待所有人,一些生母出身低微的庶子,郭氏都懒怠得搭理一下。
李淳亲眼看着这么高傲的郭氏,主动去同李琅月说话,说着说着就抹起泪来,三番五次地请李琅月到宫中吃饭,得了什么宝贝都差人给李琅月送一份。
血脉是很神奇的东西,李淳不知道郭氏有没有发现什么。
李淳不希望李琅月与郭氏和李穆有任何牵扯,因为这会意味着,苏贽舆站在郭氏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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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德帝知道苏贽舆一向瞧不上李铭的一些做派,但在有不怕死的朝臣提出另立储君的时候,苏贽舆始终保持沉默,并没有表态。
对李淳来说,苏贽舆不表态就够了。
然而现在,苏贽舆当着他和太子的面,不仅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还直斥太子没有储君的样子,不堪为储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