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掉头回城貌似有点儿迟,恐怕天就该亮了。我万念俱灰,不得已接受现状。
火堆很快旺盛地燃起,我怔然地看着高高挂起的树屋,住在这种摇摇欲坠的地方吗……哈哈。可能这也是达玛拉追求刺激的一种方式吧。但我可以不奉陪吗?
到头来还是奈布哈尼于心不忍:“其实,哈沃西亚也不必体验我们的乐趣?她如果不喜欢那儿,可以在马车上过夜。”
他说着将佩剑搁在惯用手那侧的地上,温言软语地安抚我,“无需担心野兽侵扰,我会守着您的。”
“不行!”达玛拉即刻否决。他警惕的目光游移在我们之间,片刻之后,下了定论:“我陪着她就好了,毕竟是我的母妃,应当尽到养子的责任……奈布哈尼,马车太拥挤,你可以去树屋里吗?”
这时候我困得上下眼皮有粘连的迹象,酒意侵占着理智,对他们又争论了什么丝毫不感兴趣。
在奈布哈尼说出“马车”两个字时,我已经连滚带爬地钻进了车厢,抽出菱格花毯子铺在夹板就眠了。
最后好像有一个人也掀开马车的提花布帘。他一踏上车,车厢就明显地仄歪了一下,将我从梦中抽离。
我转了个身让出些空间,却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急促地晃醒,略有些烦躁地锤了他一下,翻身坐起来。果不其然是达玛拉这臭小子。
“你还有事?”尽管不悦,我仍是十分好脾气地问了一句。
达玛拉阴沉地盯着我,直截了当道:“你们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又是为这件事儿,我内心哀嚎,难道苏丹是个很喜欢翻旧账的人吗……仔细想想,好像没错。玩游戏的时候,苏丹的猜忌攒着不消,能从周一憋到周五直接坐地开闹。
他现在就在闹了!
我只好说:“就是互道晚安而已。”因为也总不可能承认和奈布哈尼打了一局第五人格。
“你不惜开始胡搅蛮缠了吗?”他气得笑出了声,“我怎么记得你从来没有这个习惯。”
由于本人此时困入膏肓,为了避免进一步的矛盾,俨然是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完全地迁就着他,哄道:“真的真的,你别多想了。”
达玛拉揪着我不许我倒下:“哈沃西亚,你听着,那小子不可能是真心的。他肯定会说他是,但你要明白,他的真心需要分给很多人……”
你、大、爷。
强迫一个想睡觉的人听他布道是什么新发明的帝国酷刑吗?
我七荤八素地想着,管他什么真不真心的,爽到就是赚到了。从来是我上别人,那么在乎其他干嘛呢?
可是达玛拉向来有一股执拗的倔劲,今晚大有不刨根问底不肯作罢的劲头。
最终,我被折磨得不堪其扰,烦躁地搂过他,敷衍地用嘴唇贴了贴他的额头:“宝宝你看,这就是晚安吻。妈妈一视同仁的。行了你差不多得了。”
达玛拉的身形明显地僵住,料想受到了不小的震撼,接着就像遭了莫大的侮辱似的,忙不迭躬身从我的臂弯里扭了出去。
“够了,你非要把帝国所有喜欢你的人都亲一遍吗?”
这下力气用得很大。我被推搡的反作用力摔回毯子上,眼睛本能地张开了一瞬。
被酒精麻痹的意识昏沉间没太顾得上思考他的话语,只看见达玛拉的胸膛剧烈起伏,大约是气愤异常。
长大以后还很少见他这么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我猜他又在把奈布哈尼当成“好孩子”之类的假想敌了。
一想到达玛拉眼里那个“别人家的孩子”也有巧舌如簧的另一面,我就禁不住地想笑。
我缓缓合上眼皮,在窃笑之中幸福地睡过去。
……
突然被一阵剧烈的颠簸惊醒,我的第一反应是地震了,正要呼喊其他人小心,又感觉有哪里很奇怪。
屏息凝神等待了一会儿,灵光忽至,倏地睁大了眼睛。
这个频率,这个力度,耳边似有若无的喘息。
达玛拉……
我装作睡熟翻了个身,顺势伸腿够到马车的帘子踢开了一脚,让月光照进来。
没错。如同明知道死了个人,此刻终于看清墓碑上的名字,尘埃落定却没有猜中的惊喜。
怪不得这么晃,原来是达玛拉在自鞭自导自掩啊。
虽说他这个年纪着急一点儿可以理解,但为什么偏要在这个时候,他不能忍到明天吗?他不能到车下面去吗?
孩子,快停下。妈妈还在呢。
我心里咆哮了很多遍,最终只能装作无事发生地闭眼。
达玛拉却不急着休息。我仿佛还能看见他的手上下耸动着,描摹愈渐膨胀的欲望,手背的血管青筋与它近似地起伏。
中途消停了一会儿,他又辗转反侧地翻腾了起来,时坐时卧。不容小觑的体重压得马车摇摇晃晃、震颤不停。
尊贵的出身,恪守的伦理,累累的美誉——令他不凡的、引以为傲的东西,暂且化作增添风味的香辛料,在这方空间里被赭石色的药杵捣成糜烂的模样,供他狂欢,供他纵乐。
万物一起下坠。
……
后半夜,我不确定到底是梦境还是确有其事了。朦胧间好像有什么温凉又发热的液体轻盈地贴在了眼角,顺着鼻梁滑落。
我祈祷那千万得是错觉,幸好翌日醒来时脸上干干净净。达玛拉做事善于善后。
天光大亮时,行马车卷起窗帘外街景流动,我们已经驱车赶回了王宫附近。昨夜的事就此成为一个决不可多提的隐秘。
其实类似这样的秘密我们还有很多。
唉 ,孩子大了,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