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盟会不是一个将因私废公作为惯例的组织,毕竟根基烂透了,同盟会声名威望彻底坍塌,早就被群起而攻之,哪还能有隐形武林之主的快活日子过?
事情已经提出解决方案,温景恪只能收回剑,礼貌而坚决地将在场众人一一看遍,而后语气温和而不容置喙开口:“林庄主日日参与清正堂议事,于除魔一事亦有贡献,还望同盟会秉公处理,不要寒了武林同道的心。”
这话的意思说得很明白,甚至有几分含沙射影地敲打,几乎半和云氏撕破脸。
可他温景恪算什么东西?!
高贵的出身、声名显赫到做什么都会为他兜底的亲爹…….他有什么?不过是身手还不错罢了!
云栈拉拢温景恪入同盟会在先,云氏为他排忧解难清扫前障在后,他不仅毫不领情,还当众打云氏的脸!
云氏不少修炼不到家的弟子对温景恪皆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
但事已至此,云氏更不好直接与他反目,云松“呵呵”笑了两声:“那是自然,温司事真是清风峻节,不计过往!”
死的是林疏月全家,原理上她现在还没砍死温景恪,才是真正的“不计过往”,但这话没人提。
温景恪唇角微垂,强提精神,声音较比往日更洪亮积分,实际是说给在场众人听:“温某欠林庄主一条命,林庄主找我讨要也是应该,待此间事了,温某愿意给林庄主一个交代。”
交代?交代什么,以命换命吗?
不少人放下心来,确定温景恪疯了,找死功力之深厚非比寻常,大大降低同盟会养虎为患的可能性。
旁边围观的宁之筑看不下去,面色铁青吼他:“温景恪你别又犯傻!”
一个“又”字,足以说明问题。
温景恪脸色认真,不为所动,誓要将仇人维护到底。
苏幽先是皱眉,随后道:“温司事大义。”
作为话事中心,被讨论半天,林疏月终于抬眼,她目光平静,像是被打动了:“好啊,也不急于一时。”
闹剧停止,众人心思各异,陆陆续续离开。
楚若霆被押入同盟会牢房,三位司事也各自归去。
临走时,顾赫明脸色复杂,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对温景恪叹了口气。
不大的院落清静下来,只有木屑随风在院中滴溜溜打转,园中仅剩林、温、封、宁、凌五人。
温景恪捡起铓雪,走到林疏月面前,双手奉上,低声道:“对不起。”
他不仅欠人家的命,还给林疏月惹了麻烦。不敢想象,若是未能有人及时赶来,会发生什么事?
出乎众人意料,林疏月没有暴怒,也没有拔剑,只是迅猛对温景恪扬起手。
梅开二度,这起手式谁也不陌生。
“林疏月!”宁之筑怒吼,虽然知道来不及,他仍要上来阻拦。
林氏祖坟前那一巴掌让温景恪记忆犹新,很是痛了几日。
他早知结果,身子却没动,甚至闭上了眼。
年过三旬的脸还十分英俊,许是成日运动量足够,省了保养的功夫。
掌风凌厉,扑面而来,却只是掀开温景恪鬓角碎发。
“呵……”不等宁之筑阻止,这一巴掌终究没有落下来,林疏月低笑出声。
宁之筑推了她一把,她都没分给他半个眼神。
她目光游离,不知道在想什么,在温景恪身上打量了好一会,笑得越发开怀:“对不起什么?对不起你又没能及时守在我的身边?温景恪,你是我什么人啊。”
林疏月语气淡然,没有嘲讽,也失去恨意。
温景恪一愣,却是哑然。
本就破旧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响,彻底支离破碎。
林疏月离开了。
?
同盟会回程路上,闲人皆是退让。
三位同盟会并云松走在前面。
“温景恪算是什么东西,若不是我们门主拉他一把,武林哪有他立足之地!”已经过去好一会,云松仍是不忿:“山主,那姓温的两面三刀,吃里爬外,我们何必对他礼让有加?”
他语言偏激,有些话说得却不无道理。
“阿松,这种话不许再说。”云栈面色一肃,紧接着摇头,“温司事如此行事,才说明他内心真的清正无私,对我们来说是好事。”
小人朝三暮四,君子嘛……就要简单多了,有千万种使他掣肘的方法。
必要时候,甚至可以让他再也做不成“君子”。
顾家崇尚刚猛正直之人,顾赫明没想那么多,亦是点头。
云松年纪一大把,仍有“男儿意气”,冷哼一声:“即便如此,依属下之见,也不必对他如此卑微客气,该教他知道知道天高地厚!”
云栈笑容微敛,看向身旁的两位门主,意有所指:“若不是......本座也不想如此倚重外人。不说这个了,崔嵬和温景恪是百年难遇的武林奇才,我与苏兄不及,不知顾兄对上温景恪有几成把握?”
顾赫明思考片刻,实话实说:“我亦不及,只怕得请左宗主出手。”
四门门主虽然都是冠绝天下的高手,但当年与通天教主一战,武林正道损失惨重,如今实际对战,终究是顾家刀、左氏剑更胜一筹。
苏幽对云栈的顾虑心知肚明,接着道:“左氏也只有左宗主顶事,两个弟弟不及其姐十之三四。眼下时局,我们若是不拉拢温景恪,魔教定会拉拢,他们之中崔嵬一类的高手不知多少,若没有温景恪我们将更加被动。哎,同盟会没有选择,所幸他所求不多。”
云松听得直皱眉,拈着自己的胡须嚷嚷:“苏谷主为何捧他人灭自家威风?照我说,我同盟会高手如云,人才济济,温景恪如何能和四门门主相提并论?谷主莫要说笑了!”
事实不容置喙,几人心里早有计较,各家有各家的愁,云栈叹气:“阿松,你服从命令就是。”
?
“所求不多”的温景恪正在听宁之筑抱怨。
宁之筑嚷嚷了一路嘴还没停歇,他拍着桌子:“温景恪你有毛病吧,被那丫头扇巴掌好玩是吧?你是不是没被她打够?”
能和宁之筑多年好友,人品是一方面,耐心是另一方面。
温景恪合上门,还给宁之筑倒了杯茶,不知道是想堵住他的嘴,还是让他继续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