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前是饥肠辘辘的“豺狼”,身后是追杀他多年的“虎豹”,夹在其间,温景恪的身形劲松般稳重挺拔。
苏幽惊魂未定,和云栈惊讶地盯着温景恪的背影,只觉此人和他想象的很不一样。
他们虽然追杀过温景恪,但其实并没有真正见过他本人。
瑞雪阁建于巍峨雪山之上,独门轻功冠绝天下。
据说是雪山路滑练出来的,打架不好说,至少逃命一流。
同盟会只有几个人见过温景恪的父亲温及姜,记忆里那是一个温吞的老好人。
不过“一龙生九子,九子各不同”,能做出灭人满门,还留了姓名贴之事,必定不是省油的灯。轻狂悖乱、嗜杀成性,是武林众人心照不宣给他的论断。
真正见到本人,众人却是吃了一惊,温景恪筋骨沉稳不失灵秀,内功纯正且深厚,他竟是个温润到几乎没有锋芒的男人。
而这样的男人居然能做出灭人满门的残忍暴行,真是人不可貌相!
温景恪胸怀很是“宽广”,将后背交给几个“旧仇”也不担心,对崔嵬见礼:“崔先生。”
“旧仇”们确实没动,现在不是和温景恪清算的好时机。
崔嵬活动自己的指爪,不大理解:“他们要杀你,你却帮他们?”
温景恪似乎并不在乎,不怒不喜看向对面的“魔头”,缓声道:“同盟会秉公行事,我有罪在身,也是咎由自取。崔先生与魔教嫌隙,若有不平,与同盟会重新商议便是,何苦如此下狠手伤人。”
气海对武林中人的重要性就像孽根对于男人,没了也能活,只是下半辈子活得再难快乐。
温景恪不像为同盟会出头,好像只是出手随意阻止一桩恶事血案。
魔教诸人遇强则强,尤擅黑吃黑,偶尔遇到个温吞的,一时间倒不知如何处置。
崔嵬仿佛被他安抚了,没有再动手,诧异地盯着他:“你倒是个好人了。”
气氛缓和下来,对同盟会是好事,他们更有机会等到武力值更高的顾赫明和左之华。
温景恪付之一笑,但没有反驳,只礼貌站在一旁。
崔嵬跟着“呵呵”两声,蓦然变色:“若是我不呢?”
温景恪顿了顿,道:“......服药伤身,阁下光身手就是一流水准,实在没必要自毁长城。”
他没有理由判人间是非公正,但同盟会骤然崩塌,武林其余人更无力抵挡,他人在此处,无法对无辜者得咎冷眼旁观。
崔嵬空洞的目光倏然凝聚,焕发些许神采。
旁人只叫他天才、怪物,羡慕他走了狗屎运,这是第一次有人发现他的内功来源。
难道他真的知道?
“你还知道什么?”崔嵬近乎迫不及待问。
温景恪也不隐瞒,将自己所知和盘托出:“砺能丹,服下气力大增,能助人修炼,尤其修习内功,事半功倍,用一步登天形容也不为过。只是此丹药蚕食人体经脉,说不准何时就会爆体而亡。我在南离见过天资不济之人为报血海深仇吃这种丹药,但像阁下这种本就是武学奇才的,还不曾见过。”
崔嵬没有反驳,算是肯定温景恪所言:“多谢赞赏,不过我吃的是改良的。”
温景恪面色不改,还不明显地笑了下,放下心似的:“希望如此。”
无论他好他坏,温景恪都是一个态度。好像虽然立场不同,但他好了温景恪也会替他高兴。
崔嵬目光不经意往看台扫了一眼,随即转回目光道:“我也有点喜欢你了。”
温景恪很有波澜不惊的意思,来自男性的“告白”也没让他变了脸色。
“可惜,恐怕不能和你继续聊下去了。”崔嵬嘴角翘起,手掌按在身侧,周身真气重新流转。
温景恪也不意外,没指望一拖到底,切玉长剑被他提在手里,从未收起,他抬高三分,剑身不显半点锋锐:“得罪。”
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旋无声酝酿,不知谁先动手,真气流瞬间席卷蔓延,荡起满地烟尘。
苏幽正要上前助阵,就被云栈拦下,他摇摇头,示意正好可以看看温景恪的实力。
苏幽眉心一动,但到底止住了步伐。
切玉剑身温润,平时和它的主人一样不显山露水,但一旦进入战场,它就像身经百战的将军,剑意随温景恪心动意动,宛如温景恪第三只手。
世间罕见的两大高手过招,可遇而不可求,在场众人不少都在揣摩消化,只有云栈眼中闪过了然。
不出他所料,崔嵬与温景恪过招没有尽全力,试探居多。温景恪方才叫破崔嵬的内功来源,他便不敢轻举妄动。
他那身诡异的内功,大概是有破解克制之法的。
不多时,风息云散。
崔嵬落地时后退半步,脸上不见从容,而是若有所思。
“二十年前的武学奇才,名不虚传。”
温景恪落在他身前不远处,不染纤尘,唯有切玉剑意未消:“谬赞。阁下身手不凡,若是……”
崔嵬抬手打断了温景恪未尽劝导之言,气氛一时僵持。
同盟会众人没有说话,崔嵬也有些棘手,他看了眼蓄势待发的同盟会长老,又看了眼温景恪,提议:“左右正道容不下你,以你的身手,不如和我回魔教吧?我们教主肯定喜欢你。”
他语言随意,又有几分真诚,不像开玩笑。
眼看和平要被再次打破,云栈立刻插嘴,并且抛出橄榄枝:“同盟会一心维护武林正义,不会为难心存正道之人!”
旁边苏幽惊讶地看他一眼,同盟会众事虽是长老合议,但云氏在其中占了不晓得分量,云栈此刻出声,他的话也代表了同盟会的态度倾向。
“多谢厚爱,我无意入魔教。”温景恪不多考虑直接回答崔嵬,可见立场坚决,不是只言片语就能打动。
崔嵬也不觉得一次劝说就能如愿,闻言耸了耸肩。
温景恪顿了顿,又问:“魔教现任教主,他是怎样的人?”
这也是同盟会诸人想知道的。
怎样的人能蛰伏多年,选择这样的时机对同盟会下手?
还有顾赫明和左之华的离席,真的是偶然吗?
……
崔嵬歪了歪脑袋,他这个身形,这动作并不和谐,但他不管,思索了一会,才开口:“一个可怜人。他爹最近死了,他不太开心。”
他爹死了,所以悲愤之下对同盟会动手?
温景恪不是刻薄的人,微微一愣随后颔首致意:“节哀。”
崔嵬摇头耸肩,不见哀痛:“没关系,又不是我爹,人啊,迟早都是要死的。我说,你真的不来魔教?魔教挺好的,唔......圣女也很漂亮。”
他挖空心思地推销,但头脑空空,想不到什么用得上的技巧。
生硬的拉拢只进行一半,不等崔嵬想出花言巧语,他感受到什么似的,身体忽然一僵,随后遗憾道:“下次再会!”
他动作果决,轻功神秘,似影又似雾,转瞬消失在原地。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