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归漾便醒了。
光亮从窗帘缝隙洒进来,刚好照到隔壁床的庾晓晚身上。她抱着被子睡得正香,似乎做了美梦,嘴角上扬,不时哼两声。
归漾本想睡个回笼觉,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索性爬起来,靠在床头玩了会儿手机。等到手机看腻了,庾晓晚还没有醒的迹象,便悄无声息地洗漱完,给庾晓晚发了条消息,拎着高跟鞋和链条包,离开房间。
时间尚早,路上行人寥寥无几,偶尔有几辆车疾驰而过。
汽车驶入车位,归漾靠在椅背上休息片刻,换上高跟鞋,拎着链条包从车上下来,径直走向电梯。快到电梯门口时,电梯门缓缓打开。
车库一片寂静,任何声音都足够吸引人注意。
归漾循声望去,看到拎着公文包,缓步过来的商筠止。
穿一件深灰色衬衫,黑色西裤,小臂上搭着一件黑色西服外套。尽管他的西服都大同小异,但归漾一眼便认出,这件外套是那晚搭在她身上的那件。
“早上好。”
商筠止似乎在走神,听到她的声音,脚步骤停,随即缓缓走到她面前。
待商筠止走近,归漾发现他的面色带着浓浓的倦意,眼睛里血丝密布,下眼睑两团青色,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尤为明显。
“回来了。”一开口,声音暗哑,浓得化不开的沉闷。
归漾啊了声,下车前她特意看了眼时间,这个点并不是商筠止上班的时间:“要出差吗?”
“律所有点事,提前去处理。”
商筠止脸上挂着笑容,但笑意未达眼底。嗓音已经尽可能的表现出轻松,归漾却敏感地察觉到他情绪不佳。这种情绪并非刻意表现出来的,更像压抑不住释放出的。至于藏在内里的有多少,只有他自己知道。
以往的他,总是温和平静,情绪十分稳定。
这是她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商筠止的情绪变化。
一般朋友碰到这种情况,归漾会主动询问,适当地提供陪聊服务,或者约出去玩乐,释放情绪。
不知为何,面对商筠止,她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的想法,甚至连视线都没有过多的投入。
“你先忙。”
归漾说完,快步走进电梯。她按下楼层键,右手扶着把手,顾不上任何礼仪,整个人松散地靠在电梯镜面。
电梯门即将阖上那刻,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拦住电梯门,随着门缓缓分开,商筠止踏入轿厢,按下关门键,随后背对归漾,站在轿厢中央。
两人没有任何视线触碰,亦没有任何言语交流。
轿厢寂静无声,电梯缓慢上升,停在他们要去的楼层。电梯门打开,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动作。归漾悄无声息地观察商筠止,总觉得他有些奇怪。
很多情绪隐匿在心底,从不示人,但他不可能一味忍耐,毕竟火山终有爆发的一天。
僵持片刻。
商筠止率先抬步出去,归漾紧随其后。走了没几步,他脚步微顿,这一幕并不陌生,他总喜欢在两人同时回家时,邀请她去家里看小咪。
如果还是的话,她去不去呢?
归漾还未得到答案,便见商筠止转身,面向她:“家里有熬好的小米粥,醉酒后,喝一碗养胃。”
“……?”是她没有预料到的情况。
她没有预料到的,还有自己的行为。她甚至都没犹豫一下,便跟商筠止回家。等她回过神时,已经抱着小咪,坐在餐桌前,等待商筠止端小米粥过来。
她目视商筠止走进厨房,在保温状态下的电饭煲里,盛了碗小米粥,在碟子里倒入半碟榨菜丝以及半碟八宝菜。准备工作做完,他一手端着碗,一手端着碟子,放在归漾面前。
她早起没什么胃口,大多数时间,都选择不吃早餐。
昨晚只顾着喝酒,晚餐吃的米粉早就消化了,此刻胃里空空,有一丝饥饿感。看到暖胃的小米粥,色泽诱人的小菜,顿时食欲大增。
商筠止将小咪抱走,开了一个罐头,小咪蹲在地上吃得狼吞虎咽。
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在这时响起来,归漾下意识扫了眼,看到屏幕上的备注:妈。
手机铃声持续响起。
商筠止拿起手机,看了眼,直接挂断并将手机屏幕反扣到桌面上。没过一分钟,手机再次响起。他正欲挂断,归漾看不下去了:“你接吧。”
握着手机的手,顿了顿,商筠止接通电话,缓步走向阳台。
陈诗在电话接通的瞬间,叫了声商筠止的名字,听到这句话,他不由得拧了拧眉。
陈诗性格清冷,醉心研究,不管对待外人还是家人,态度都比较冷淡。商筠止七岁那年,陈诗因为工作,取消了她和商筠止提前定好的旅行。为此,商筠止失落了很长时间。商远曾向他解释过,陈诗的所有热情都贡献给学术,他们能分到的,自然寥寥无几。
商远之所以理解陈诗,是因为他们其实是一类人,他的精力都用在生意上。某种意义上,他们算得上互相理解的灵魂伴侣。
作为他们的儿子,商筠止从小跟外公外婆生活,跟父母的感情并不深厚。他的生活习惯,性格特征还有理想目标,深受外公外婆影响。选择大学专业时,商远一度想让他念商科,将来好继承家业,商筠止却坚持跟外婆一样,学习法律,立志做一名律师。
他们自知没有资格管束商筠止,便由着他去,从此没有再干涉过他的生活。
近来,外婆身体抱恙,加上外公去世后,外婆求生意志低。陈诗或许受到父亲离世影响,将用于学术的精力,分了一部分出来给母亲。知道母亲最大的希望,是看着外孙成家,陈诗便担负起催婚的责任,隔几天便打电话,让他去相亲。
商筠止知道,陈诗是为了母亲,甘愿做得罪人的事。他多次表示,自己会跟外婆解释,希望她不要再提相亲的事,陈诗却异常坚持。
“外婆最近身体越来越不好,你作为她的外孙,忍心让她遗憾终身吗?”陈诗不给商筠止拒绝的机会,直截了当地下达指令,“这周必须去相亲。”
“你挑选的相亲对象,我都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告诉我,我让韦老师给你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