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相片,外加相片里的所有内容,对钟南来说,算是有生以来最不愿意展漏出来的黑历史了。
自从知道有这些东西存在的第一天起,他唯一的目标,就是撕毁,在通通烧掉,再把燃尽的灰也全部冲进下水道。
这是钟南给自己设置的红线圈,红圈内是他小心围堵起来的小时候的光荣事迹,红圈外就无所畏惧,怎么调侃他都能笑脸相迎。
别人的小时候撒泼打滚吹牛装逼他爱听,但是涉及到他的小时候,他就发火赌气,把自己锁房间好几天不理人,理人了也只会拿白眼瞅人,挺搞笑。
真要实在论起来,这是矫情双标霸道,但作为家里年纪最小的小辈,大家也都乐意惯着,平时实在憋得不行了,也都是背着他偷偷聊,有时候太过激动随口就说出来把人惹生气了,也都不会当面笑,偷摸在背后躲着乐,乐完了又来各种哄。
跟把人养在蜜里泡着似的宝贝着。
老妈收藏东西的爱好确实奇葩了些,算是钟南二十多年来认识的人里独一份的。
别人家孩子摔倒哭了,家长不是去抱就是去哄,他老妈的第一反应居然是。
“哎!继续哭,别停,我去拿相机!”
可谓是母之鬼才。
但钟南不是傻缺,虽然老妈的收藏癖好十分小众,但是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份母爱的真伪,从小到大的呵护,那满满一保险柜相册里的回忆。
拼拼凑凑,都是他儿时最不起眼也最容易遗忘的点滴。
都说好记性不比烂笔头,他妈用她那蹩脚的拍照技术,一张一张记录下了他从婴啼到青葱的岁月。
玉尧边看边笑,几眼就把一本相册翻完了,见牙不见眼的龇着一口牙瞎乐,又拿起了另一本。
“还真都是你哭着的呀?这都是你几岁的时候?”
或许是年纪到了能体会到什么叫慈母手中线的年纪了,儿时的那种愤懑全然消散,反而看到玉尧的情绪能轻易的被这些小事而波动,时而哭,时而又弯眉低笑。
钟南只觉得庆幸,还好他妈年轻的时候够彪悍,在他十来岁时天天作死想烧相册的年纪,把这些罪魁祸首藏的滴水不漏,把他揍的偃旗息鼓,再也不敢动那作妖的歪心思。
“我也说不好到底是几岁,说真的,这些照片我自己都没怎么好好看过,也是现在我人在这里,要搁外边冷不丁把这照片给我看,肯定都认不出来是我自己。”钟南自己说着,想想也笑了。
虽然自己不记得是真的,但关于老妈的收纳习惯他也知道,就这么光秃秃的一张图片,不可能。
他把着玉尧的手把相册封皮看了看,很厚实的黑色硬皮,款式很老旧,硬皮边缘很多都被磨掉皮了,最外边用透明胶贴了张泛黄的纸,被水印湿得压根看不清字迹。
他又翻开里面,用透明的隔膜里随手抽出来一张,翻到相片背面,玉尧也好奇凑头过来看,两人顿时笑成个傻子。
封了胶的相片背面写着:
2002年6月15日。
晴
小南突然大哭不止,要吃倾倾哥的板栗,抱着小南一路追到学校,从倾倾嘴里要来半颗板栗,吃完才止哭。
照片正面,果然是一脸严肃的顾倾抱着钟南,脸上是两行还未擦干的眼泪,左手食指塞到嘴里。
背景果然是学校教学楼的一角。
两人一通嘎嘎了。
玉尧又拿起原先被自己看完的那一本,扯出一张钟南做在桌子上抱着碗挂着泪,乐颠颠啃鸡爪的照片。
背面同样写着。
2002年中秋节。
晴
老公同学老家果园。
中途小南闹着要回家。
同学老公在帮忙哄,说“只要乖乖的,回家杀鸡给你吃。”
小南一听大哭不止,直到摘完枇杷回到家,宰了鸡煮好后把鸡爪吃到嘴里才止哭。
两人笑的更欢了。
原本已经定格了的相片在背面着简单的字迹下突然变得鲜活起来,就算没见过钟南的小时候,玉尧也能凭借这一张小小的相想象出这一篇完整的事迹来。
母爱多伟大啊!
这哪是什么普普通通的相册。
这是钟南成长路上的点滴细节。
这是钟南妈妈细心收集的日记。
玉尧又哭了。
一开始的眼泪确实是为钟南流的,站在娜娜的视角,钟南确实太可怜了,被哥哥姐姐逗弄,哄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