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容清楚地知道此刻不是动手的时机。东方礼骄纵,执意不许侍卫跟随,此刻这幽深丛林里只有他们二人。
若是独自一人,他大可放手一搏。
当年边境突围,三千铁骑都未能将他留下,轻功卓绝如他,脱身并非难事。
但东方礼不同。
太学时的轻功课业,这位殿下永远是垫底的那个。韶容至今记得他翻墙时笨拙的模样,哪像个皇子,倒像只笨手笨脚的猫。
“走吧。”韶容将东方礼护在身后,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丝毫异样。他先一步往来时路走去,每一步都精准地封住可能的袭击角度。
东方礼紧随其后。他虽未上过战场,察觉不到那若有若无的杀意,却能清晰感受到韶容绷紧的背脊。
有人。
绝对是因为有人。
距离丛林出口还有百丈之遥。韶容一手提着野鸡,一手已握住匕首。
东方礼没有佩剑。韶容暗自咬牙,早该想到的。帝王出猎向来只带仪剑,此刻竟连防身的兵器都没有。
东南方的灌木丛传来细微的沙沙声,常人难以察觉,却没能逃过韶容的耳朵。
几乎是本能反应,他旋身抬手,匕首在夕阳下划出一道银弧。
数枚泛着幽蓝寒光的毒针应声落地。
“走!”韶容一把将东方礼往前推去,同时解下自己的佩剑扔向帝王怀中。
几乎在同一瞬间,数道黑影从树冠间飞掠而下。为首之人长剑直取韶容咽喉,却在距他三寸处被突然飞来的野鸡砸中面门,那只可怜的猎物此刻成了最出其不意的暗器。
“陛下先走!”韶容旋身避开另一道剑光,赤手空拳迎上敌群。红衣在刀光剑影中翻飞,如浴血的凤凰。
东方礼握紧手中佩剑,剑柄上还残留着韶容的体温。
他望着那个在敌阵中穿梭的身影,第一次痛恨自己当年的任性。若是好好学习轻功,此刻便能与他并肩而战,而非……
“愣着做什么!”韶容一声厉喝惊醒了帝王。东方礼咬牙转身,向着林外疾奔而去。他知道,此刻离开,才是对韶容最大的助力。
身后传来兵刃相接的铮鸣,夹杂着闷哼与倒地声。东方礼不敢回头,生怕这一眼便会动摇离去的决心。
林间出口就在眼前。
突然,数道黑影从天而降,寒芒直逼面门。
东方礼手腕一翻,韶容的佩剑铿然出鞘。剑光如水,映出帝王凌厉的眉眼。他的剑法与韶容同出一脉,一样的狠厉决绝,招招直取咽喉、心口等要害。
毕竟是曾经梦想当大将军的人。
他只是轻功不好。
又不是武功不好。
剑锋划过第一个刺客的咽喉时,温热的血溅上帝王的面颊。东方礼眼神未变,旋身避开另一人的偷袭,反手一剑刺穿对方心窝。
“就这点本事?”东方礼冷笑,剑尖滴血,“也配来刺杀朕?”
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是听见动静赶来的金羽卫。剩余的黑衣人对视一眼,同时后撤,消失在密林深处。
东方礼没有追击,而是转身朝来时路看去。
韶容握着染血的匕首缓步走来,红衣一尘不染。
“陛下好剑法。”韶容嘴角噙着笑,目光却落在帝王染血的衣襟上,他伸手拭去东方礼颊边的血迹,嫌弃道:“脏死了。”
东方礼抓住那只手腕,发现掌心一道狰狞伤口正在渗血:“你……”
“无妨。”韶容轻描淡写地抽回手,“比起这个,臣更想知道,是谁走漏了陛下独处的消息?”
晚风拂过,带着血腥气。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那个提前离开猎场的人。
东方皖。
“不。”韶容突然摇头,“也可能是贺兰皎。”
宁远刚伏诛,几位老将此刻恨不得把自己缩成鹌鹑,断不会在风口浪尖上轻举妄动。朝中如今有动机又有能力的,除了长公主,便只有那位西域皇子。
“东方皖再怎么恨我们,这点大局观总该有的。”韶容轻嗤一声,匕首在掌心转了个漂亮的弧,“倒是贺兰皎,春猎结束就要被遣返,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东方礼望着韶容被血浸湿的袖口,突然道:“回营。”
不是商议,而是命令。
韶容望着那个转身而去的挺拔背影,懒洋洋地跟上:“陛下,臣的烤鸡……”
“闭嘴。”东方礼头也不回,“先包扎。”
韶容却突然驻足:“脚疼,走不动了。”
帝王身形一顿,蓦然回首。夕阳下,那人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红衣猎猎,哪有半分伤员该有的模样。
东方礼长叹一声,认命地走回去,在韶容面前蹲下身:“上来。”他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朕背你。”
韶容怔住了。
他本是玩笑,却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