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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定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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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谕斜斜歪歪地靠在沙发背上,翘着腿坐着,手里拿着手机,神情淡漠疏离,正噼里啪啦打着字。

听到声音,他抬起眼皮,看向陈舷。

陈舷尴尬地站在原地。

不是?

怎么他也跟着来了?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陈建衡凑近他耳朵边上,小声说:“嫂子说要带上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陈舷抽抽嘴角,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十多年前,方真圆不许他再见方谕,现在反倒一个劲儿把方谕往他脸上送。

陈舷看了眼方真圆。

方真圆把长发盘起,穿着一件修身的黑色毛衣,坐在沙发中央。她抬头,和陈舷对视一眼,视线里一片怨怼。

空气几分凝固,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却浑然不觉。

她走到方谕旁边空着的沙发上:“陈先生,这边请。”

陈舷更尴尬了。

方真圆咳嗽了声。

陈舷朝她那边看过去,就见她眼色不悦又可怜地剜了自己一眼。

“行了,我坐。”

陈建衡拉着陈舷走了过去,然后一屁股坐在方谕旁边。他拉着陈舷,让陈舷坐到了另一边去。

陈建衡就这么当了个路障,把他俩隔开了。

“满意了吧?”陈建衡也剜了眼方真圆,“行了没?”

方真圆摸了摸鼻子,低下脑袋,没吭声,装和她没关系。

方谕放下手机,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坐到旁边来的陈建衡。

最后,他看了眼陈舷。

陈舷松开陈建衡的手,伸手拿起桌上的一次性水杯。他没看方谕,只是默默地喝了口水,脸上还带着些残留的笑意。

气氛有些微妙。

方谕没说什么,伸手也去拿起面前的水杯,抿了一口。

陈舷偷偷瞥了他一眼,然后看向他身后。

昨天的小助理今天也照样跟在方谕后头。他没坐,正一本正经地负手站在方谕的沙发后面,一副随时可以差遣的管家样儿。

工作人员短暂离开,随后抱着一堆菜单似的大书回来了。

“陈先生,您选一下,”她说,“这边是守灵厅的规格,这边是墓地和棺材。您看看。对了,尸体是否需要火化?”

她把单子都一股脑放到陈舷跟前。

陈舷笑着指指对面的方真圆:“给他们选,我就是个出钱的。”

工作人员也不尴尬,“哦”了一声,很自然地将几本大书调转方向,塞给了对面的方真圆:“女士,您看看。”

方真圆倒也真是不客气,拿起书就和身边的父母研究了起来。

方家人热热闹闹地探讨着,还将工作人员叫了过去,问起了守灵厅的个中细节,一眼都不再多看陈舷,也不问他意见。

陈建衡有些看不下去,张嘴正要发作,被陈舷拉了回来。

他低头,不服又不解地望了眼陈舷。

陈舷就朝他摇摇头,苦笑着做了个手势,示意他算了。

刚安抚好气呼呼的陈建衡,陈舷忽然感到一阵视线。

他抬头,望见方谕那双金丝眼镜后头的一双眼睛,正盯着他看。

陈舷和他对视一瞬,忽然心里一慌,立马别开视线。

他又拿起水杯。水杯空了,但他还是抬起杯子,喝了口空气。

守灵厅和棺材墓地都定了,方真圆和她父母定了下来。定的规格都比较好,陈舷便起身去前台付钱,他一开始付的钱只是送葬费。这些守灵厅和墓地一类的,都要商定下来之后再付钱。

前台算好价钱,陈舷调出付款码来,刚要把码盖上去时,突然有只手伸过来,抢先一步,把手机摁到小机器上。

就听清脆的一声滴。

【XX银行到账:三万元。】

机器的报价声十分悦耳,前台的人愣了。

陈舷也愣了。

他转头,方谕收回手机,低头心不在焉地摁了几下。

“你现在是真有钱吗,陈舷。”他抬起眼皮,刀似的斜了他一眼,“你付了钱,结果守灵厅和墓地什么的,你一句话都不插,全让别人做主。现在这么喜欢做冤大头?”

陈舷无言以对。

“你不是也付了一半吗。”陈舷说,“有你一半的股份,让他们做主,就他们做主吧。”

“他们以为我没付钱。”方谕淡淡,“我没跟她说。”

陈舷又怔了下。

方谕把手机塞回兜里。

“她不让我给你,可你以为我很听话吗。”他看着他,嗤笑了声,“我多叛逆,你不知道?”

陈舷说不出话,他的确最清楚。

他朝方谕讪讪地干笑笑:“都多少年前了。”

方谕脸上的笑忽的下去了。

“你回去吧。”陈舷往旁边躲了躲,苦笑着,“他们不让我见你。你呆久了,回头又要说我。”

方谕皱了皱眉,脸色顿时更黑了。

陈舷无所适从了下,又茫然起来。

他忽然不懂方谕为什么这个反应。明明十二年前他和他撕破脸时闹得很难看,明明陈舷说了一堆如同剥他皮捅他心一样的话,明明方谕被他气得呼吸性碱中毒都进了医院。

方谕不是恨死他了吗。

为什么陈舷现在让他回去,语气平和地让他离远点,他还这个反应?

陈舷看不明白他,于是索性不看了。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陈先生,让这位先生付款没问题吗?”

陈舷转头笑笑:“没事,是死者家里人。”

然后身旁的视线更刺人了,陈舷心里一白,才反应过来说错了话,方谕估计再也不想跟老陈当一家人。

陈舷摸了摸嘴,决定不说话了。

“那您过来填一下表,签字吧。”前台拿出一份表格,“您这边请。”

陈舷走过去,拿起笔。

方谕一直站在旁边没走,陈舷感受到他阴郁的视线。

方谕的视线如芒刺背,陈舷有种被他拿着一把长刀刺来刺去的错觉。

他硬着头皮当不知道,下笔如风地噼里啪啦一阵写。

终于,在他写到老陈的住址,他们这重组家庭完整地呆过四年的“家”时,方谕开了口。

“陈舷,”他说,“你就没有话要跟我说吗。”

陈舷手上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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