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陈禾生,他会在一开始就自我了断,何来后面的事。
“生生,”陈鸿玉腾地坐起,抱头低泣,“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陈鸿玉听到了,听到了陈禾生的道歉,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哥会保护生生。”
“生生不怕,有哥在。”
“禾苗润必丰。”
“田间禾绿,杂草堆埂。”
“田间禾绿,杂草堆埂。陈禾生,你他娘是禾,我是草!”
不该是这样的。
禾生,像禾一样,茁壮生长,羽翼渐满。
“既换了,”晏不归说:“你好好活。”
陈鸿玉闻声抬头,晏不归横抱钟黎,举步离开。
天边泛起鱼肚白,一队守城兵打着哈哈将门开了,冷清大道上瘦高人影渐渐走近,配合检查后就近找了家客栈。
门内小二侧对着,听到脚步声拿下肩头搭的长白粗布挂到臂弯,挂笑转身:“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晏不归走进,大堂无客。掌柜趴睡在柜台,闻言抬首看看他,复又趴下,“二楼左边尚余空房。”
小二引晏不归至客房,边带上门边道:“客官您先歇着,有事不劳大驾,对门喊声小二便是。”
晏不归这才注意到门上一张符,不同于常用的黄底红字,它是绿底黑字,黑字中间连笔写着:小二。
单向传音,且只对“小二”二字生效。他没再理会,到床边召出钟黎,盖上被研究起。
依旧没有脉搏呼吸和心跳,五官倒是清晰立体,发丝和常人一样,身体凝实不说,连汗毛都隐约可见。
晏不归想到钟黎背上的伤,动作利落堪称粗鲁地将他翻个面。扒开衣裳,果然和他预料的一样,沟壑更深。
晏不归皱起眉,他不明白食念后,为什么钟黎的身体在增强,伤却愈发严重。
还有,他探指划过伤处,凝视指腹,没有血。覆上掌,缓缓输入法力为他治疗,但裂痕毫无变化。
吃吃吃,什么都吃,吃不死你。晏不归气急,又给钟黎翻过来,拍拍脸,唤道:“钟不离。”
钟黎没醒,却伸手抓住晏不归捏他脸颊的手,往怀里一带,抱臂从仰卧改成侧躺。
晏不归被他拉近,半趴在床上,正欲发火,钟黎颤身哼了声。晏不归抬眸,眼前紧拧的眉峰似疼极难忍。
除了能看到的伤,晏不归诊不出脉,也探查不到身体状况。
钟黎就像一个迷,虽有本体却不是正常的灵,且不说灵不会吃那东西,单指化形,灵便如他当初所言,生有脏腑,和人一样有生者气息。
只这点来看,他更像死人,可死人如何能活?死人的“活”乃是人为操控,钟黎身上完全没有被操控的痕迹。
鬼无影,钟黎也没影......
钟黎确实没影,没影了,自个儿一溜烟钻进了玉佩。
晏不归顿时黑下脸,他很肯定,非鬼,鬼没本体。
晏不归从为数不多的记忆里搜寻许久,未果直接入睡。翌日阳光入室,钟黎生龙活虎地站床边,两眼放光:“主人,楼下有桃酿。”
“......”昨夜为什么要想那么多?以钟黎现在的劲头完全不用多思,一定会死很快。晏不归道:“不买。”
“梨云乡那员外没给主人钱?”钟黎不知是真不晓身上有伤,还是故意忽略,颓唐坐下道:“好想喝。”
脸白得跟纸一样,晏不归越看越恼,移开视线起床穿衣,冷声说:“屋里有镜子。”
钟黎没懂晏不归言外之意,反而灵机一动,上前帮他整理衣裳,然后推着晏不归坐到镜前凳子,梳发系好带,笑眯眯地商量:“主人,有小壶的,要不了几个钱。
镜中男子眉眼微挑,与身后人四目相对。不言中,钟黎后撤一步,避开快要溢出室的寒意,拿他打趣:“再不收收,该唤小二加炭了。”
点点火光跃动炭盆,似提醒晏不归,林中抱着的钟黎是何等的凉。
“还冷吗?”晏不归问。
“不冷,主人身上很暖和。”
即使身处千奇百怪的梦境,钟黎仍然感觉到自己被晏不归放进了里衣。钟黎喜欢晏不归的体温,不同于火的灼热,晏不归不烫,他不会因为温度的上升而觉得痛。
晏不归没说话,也没有取出玉佩挂到腰间。
二人顺楼梯下楼,钟黎巴巴望着酒架,晏不归睨他,眸里意思明显。钟黎跟在侧旁,露出苦笑:“不给喝还不让看,主人未免太霸道了些。”
晏不归放慢脚步,故作不经意地把手盖到钟黎后背最严重的地方,轻推观其面容。
钟黎深吸一口气——满脸陶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