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瞬即逝,在森林中隐居的日子一天天走向尾声,他与奥森之间的关联,也逐渐走到了终点。
屋外一片柔白的寂静,枝头的积雪垂垂欲落,低垂的云层仿佛随时都会落下一场新的风雪。
屋内的暖意尚未散尽,壁炉中残余的木柴已近燃尽,灰白的残渣中还留着几丝火星,正一点一点冷却下去。
宋然计划明天出发,屋外维持着保护法阵的松晶石也即将耗尽。
这几日虽然偶有雪花飘落,但气温已逐渐回升。前几天一些结束冬眠较早的魔兽已离开老巢,外出觅食,以补充一个冬天的损耗。
偶尔有几只无伤大雅的小型魔兽靠近屋子附近,却都被奥森抓来改善了伙食。
宋然开始收拾行李。这短短两个月,加工间里已经陈列着琳琅满目的试剂,皆是他这段时间的成果。他坐在桌前,把最后一瓶春羽草原液封好,收入特制的木盒之中。他的动作依旧冷静利落,却不似以往那般专注。
木盒里已整整齐齐码满了一排翠绿色的小瓶子,像是某种告别的预演。
这次的任务顺利得出乎他的预料。
遇到奥森,也是计划之外的意外。
不过——终于要回到原本的生活了。
他习惯的。
一个人。
屋内逐渐恢复成初来时的模样——干净、清冷,毫无痕迹。仿佛过去两个月的烟火气从未存在过。
他站在屋中央,环顾四周,视线一一扫过那些熟悉的角落:壁炉边高背椅上的毛毯、雪羊毛制成的沙发、餐桌角落斑驳的油渍、穿透窗帘洒下的阳光,以及浮动的微尘。
太安静了。静得像一场梦,正在缓缓醒来。
他走到沙发边,指尖轻轻拂过软绵绒毛,不由得想起曾经在这上面发生的一场意外。他从纳戒中取出那本皮质画册,在壁炉旁坐下,一页页翻看,最后停在那一张熟悉的画上。
那是他“无意”画下的。
他原本是想描摹窗外雪夜的光影,画着画着,线条却勾勒出了奥森低头弹琴的模样。
宋然盯着画纸良久,最终将那张画抽出,随手卷起。
没有留下的必要。
他把画轻轻扔进了壁炉。
残余的火星瞬间舔上纸张边角,画面缓缓卷曲、起皱、模糊。那道熟悉的眉眼在火光中逐渐扭曲、消散。
宋然静静地看着,眼底没什么波澜。
但当火焰即将蔓延至整张画纸时,他忽然皱了皱眉,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伸手将画从火中抽了出来。
指尖一烫,他低头看去,那画已烧毁大半,边缘焦黑,只余下一点残存的眼睛与模糊轮廓。
那张脸残破不堪,却仿佛仍在凝望着他,透过火焰与灰烬,沉默地看着他。
宋然沉默片刻,神色复杂,最终只是冷冷地将那半毁的画纸重新夹回画册。
“算了……一张画而已。”
他低声嘲讽自己,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冷笑。
这时,屋外传来脚步声。
“宋然?”奥森的声音隔着门传来,沉稳有力,“我把那只雪羊放回去了。”
那只雪羊好歹提供了一个冬天的羊奶,反正他们也要离开了,便将它放回森林。
“嗯,知道了。你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吗?我们明天一早出发。”
宋然的语气如往常一样冷静理智,听不出半点波动。
“……嗯,我没什么好收拾的。”
奥森的声音有些迟疑,像是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他们的关系仿佛忽远忽近。
有时一同聊天吃饭,亲密得像家人;有时又冷淡得像两个陌生人。
而且,说到底,他依然是宋然的奴隶——尽管这段关系,已经快要结束了。
奥森有些矛盾,他既希望结束,又不希望。
“明天开始,你和我的交易就结束了。”宋然看着奥森,平静地说道,“你不再是我的奴隶了。”
奥森怔怔地看着他那双幽蓝的瞳孔。
那句话听起来就像:
从明天起,我们之间,再无瓜葛。
“你……”
“你回去以后,是直接去赫里斯公会吗?”
宋然看着他微皱的眉头,轻轻点头:“嗯,去交付任务。”
“你也该回佣兵团了吧?”
“嗯,还有些事要处理。”奥森压下心中一阵莫名的烦躁。
两人沉默了片刻,空气仿佛凝滞。
宋然以为对方没什么好说的,便率先离开了这间小屋。
奥森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神情有些落寞,拳头也悄然握紧。
明明一起相处了那么久,到真正分别时,却连朋友都算不上吗……
—
次日清晨,他们都已收拾妥当。宋然下楼时,看到奥森正站在沙发前,神情有些不舍。
听到脚步声,奥森抬头看了过去:“这个——你不带走吗?你不是挺喜欢的吗?”
宋然沉默了一瞬,目光落在沙发上。
“不用了,没必要。”
说完,便转身向前走去:“收拾好了就出发吧。”
奥森脸色微沉。他早知道宋然冷淡,但没想到对方真到了要分别的时候,竟能毫不留情地割舍一切。
你不带走,我带。
他愤愤地将自己亲手做的沙发硬塞进小纳戒中,随后快步追上宋然的脚步。
壁炉中最后一块木柴崩塌成火星,轻响一声,像某种无声的告别。
他们都没有回头。
——
他们一早出发,如果不被耽误,预计第二天晚上便可抵达黑森林边缘。
宋然与奥森仍旧结伴而行,这一夜还需轮流守夜。旅途中的氛围压抑得几乎令人窒息,自出发起两人便沉默地赶路,脚步不停。
“你多大了?”奥森率先打破沉默。相处至今,宋然从未主动谈起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