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宋然走后,他原本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的活,可那股莫名的焦躁感始终挥之不去。即便宋然事后可能会骂他,他还是披上披风,沿着宋然留下的浅浅足迹一路追寻。
一路走到狼牙峰,他却没找到宋然的身影。而来时的路上,他也未曾与他擦肩而过。强烈的不安让他冒着愈发猛烈的风雪,四处寻找地面上残存的踪迹。终于,在一棵枯树旁,他发现了浅浅的脚印停在了春羽草丛边,紧接着,雪地上那道隐约的凹陷让他心头一紧。
他几乎是立刻俯身,探头喊出了那个名字。
宋然微怔,随即偏过脸,轻嗤了一声,语气里藏着难以言喻的情绪。
“蠢死了。”
他们不过是主奴关系,甚至连正式的契约都没有。如果他死了,奥森不就自由了?这家伙,到底在做什么傻事?
可奥森没有反驳,只是抱紧了他,步履沉稳地向庇护所走去。
夜幕缓缓落下,世界仿佛沉入无尽的黑暗,风雪撕裂长空,天地间只剩他们二人相拥取暖,共享彼此的温度。而在这冰冷的世界中,他们的灵魂仿佛也彼此得到了短暂的慰藉。
——他们终于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港湾。
奥森轻手轻脚地将宋然放在壁炉旁厚实的狼毛垫上,低声唤道:
“宋然。”
疲惫几乎将他彻底吞没,宋然半阖着眼睛,幽蓝的瞳孔雾蒙蒙的,显得比平时安静许多。奥森看着这样的宋然,心脏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触碰了一下,让他不自觉地放轻了动作,甚至连声音都温柔了些许。
“别睡,还要处理伤口。”
熟悉的环境让宋然逐渐从混沌中抽离。他抬眸看了眼奥森,轻声道:“去拿点能量石。”
奥森照做,而宋然则深吸一口气,强撑着精神,依照之前为奥森绘制的治疗阵,将魔力缓缓注入其中。
服下一瓶治疗剂后,宋然屏息凝神,施展治疗术探查自身情况——两根肋骨断裂,右臂骨折伴骨裂,左腿和脚踝都有些骨折,脏器亦有轻微损伤。
当他强行拼接错位的骨骼时,剧烈的疼痛瞬间袭来,冷汗直直从额角滑落,他死死咬住下唇,硬生生忍住未发出一丝呻吟。
等到奥森烧好热水回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
宋然蜷缩成一团,薄汗浸湿了鬓角,身体因疼痛微微颤抖,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没有发出任何痛呼,甚至连呼吸都控制得极其克制。
这一幕,让人心疼得难以言喻。
奥森眉头深锁,默不作声地拧干毛巾,细致地擦拭着他身上的血迹,可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宋然因失血而愈发苍白的脸上。
“没有止痛剂?”
他低声问道。
宋然闭了闭眼,声音虚弱却固执:“没必要。”
奥森沉默了一瞬,正要起身去清洗毛巾,却感觉手腕突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掌抓住。
淡淡的光芒在宋然的掌心亮起,白色的治疗术缓缓蔓延,温和的魔力顺着掌心渗透进奥森粗糙的指节间,指尖那些因攀爬而撕裂的伤痕,正在一点点愈合。
他静静地看着那道微弱的光,耳边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低喃。
“……蠢货。”
而那声音里,藏着连宋然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宋然低声咕哝了一句,话音未落,沉重的疲惫感便彻底将他吞没。他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抵不过倦意,缓缓闭上了眼睛。
奥森垂眸看着他,琥珀色的瞳孔幽深而静谧,视线缓缓落在那双仍然紧抓着自己的手上。
与自己宽厚、满是茧子的手相比,宋然的手无疑漂亮得近乎脆弱。骨节修长,指节线条优雅,像是天生该在月光下拨弄竖琴的贵族之手。唯有食指的轻薄茧子,隐约诉说着长年书写与施术留下的痕迹。
他本不该受这些苦。
奥森静静地看着宋然的睡颜,心绪翻涌间,最终只是无声地叹息了一声,伸出手指,轻轻抚平了他眉间未曾散去的疲惫。
“你才是最蠢的那个。”
他的声音极轻,像是怕惊扰什么一般。
说完,他并没有抽回自己的手,而是顺着宋然无意识的力道,索性在他身旁躺了下来。夜色沉沉,壁炉的微光映照着宋然的侧脸,衬得他的肤色更显冷白,也让人察觉到他微微蹙起的眉心,即便在睡梦中,仍透着难以散去的不安。
那层平日里包裹着他的冰冷外壳,在这一刻仿佛悄然融化了。
像是下意识捕捉到温度,宋然本能地朝着热源靠近,柔软的黑发蹭过奥森的肩膀,整个人微微蜷缩着,顺势钻进了奥森的胸口。
奥森的呼吸微微一滞,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愣了一瞬,随即不自觉地轻笑出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像是在安抚一只不安入眠的小兽。
“……还是快点恢复成平时那副模样吧。”
他低声喃喃着,语气里却藏着几分无奈的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