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钗头凤
似乎听到了脚步声。
等明惜月回了头,才再次见到了姗姗来迟的靖王爷。
王爷今日穿了身挺括的黛色销金礼服,霞姿月韵,在宫灯下熠熠生辉……
此时明惜月突然意识到,若论她和王爷的身份地位之别,只怕远比小萍和自家兄长之间更甚。
见来人主动走近,明惜月起身欲向靖王行礼却被他制止,王爷说只他二人在场,无需这些虚礼。
于是明惜月谢过王爷,问他是否有事与她相商。
近来顾及男女有别,明惜月也在刻意和靖王殿下保持距离。只是奈何她在京中并无其他好友,也就靖王爷能偶尔和她作伴、陪她聊天说话,还时常尽地主之谊替兄长陪她郊游踏青、寻书观戏。
以至这些年,明惜月在汴京也不至太过孤单。
“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想问问你刚才念的诗是何意?”
见王爷虽笑着,眼神却甚是关切,明惜月心想他或许是误会自己也做什么“司马牛之叹”了。
“正逢佳节,何故作此慨叹呢?可是想长弦了?”见王爷似替她做了解释,她顺势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似看出来眼前人不愿多说,靖王爷又笑了笑,转话题问道:
“那刚才,皇嫂面前做的那首诗又如何?最后两句为何像硬凑上去的,与前几句几无任何关联。”
明惜月听罢尴尬地笑了笑,心说王爷您英明。
“实在是第一次觐见皇后、紧张不已,一时不知如何遣词造句。”明惜月想靖王也不会给她打报告,便如实告知:“不想让皇后失望,于是只好……将过往的诗句临时改了末尾,拿来交差。”
似见她回复得诚恳,靖王爷点了点头,遂又好奇地问起她原句是什么。
明惜月看着靖王,见眼前人又用似水般柔情的目光注视着她,有些心慌。
她心想,若让对方知道,原诗尾句是“何幸邀恩宠宫车过往频”,不知会作何猜想?
明惜月怕万一对方误会,以为她原就有攀龙附凤之心……
“你若实在不想说,便罢了。”
靖王见明惜月额头冒起细汗,主动掏出自己的手帕递出。
明惜月听话地接过,闻到丝帕上似有若无的、夏夜清凉微风般的气息。
“阿月,过往不见你这般扭捏,怎么这些时日、每每提及作诗,你却总是推辞?”靖王十分认真地问她,他不懂以前终日将锦囊佳句挂在嘴边的明惜月,为何近来再不肯作诗。
反而在四下无人处,默念什么“冷月葬花魂”,没的叫人担心。
而明惜月仍沉默着擦拭面上的汗,似被靖王身上清爽的气息安慰,只叹了口气,主动和王爷说出了曾在茶庄听到监生们对她品头论足的事。
而王爷听后,脸色微愠,沉着脸质问她:
“阿月,我原以为你是个明白的,可为何要在意这等庸人的浅薄之见……”
见王爷似在生她的气,明惜月一时也有点莫名其妙,心说自己不过是担忧父亲被自己连累罢了,何必怪她。
“正是‘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你若真是被这些凡夫俗子的话影响、以至隐藏了自己的才华自扰,反倒也成了‘庸人’了。”
听罢,明惜月也有些怒了,心说他靖王是亲王殿下,自然不理解她一个小女子身处今世的为难,还拿庄子的话来怼她,她又不是没看过《庄子》……
类似的话她明惜月也会说,庄子还说过“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枪打出头鸟,她想与其做什么“才女”,还不如当个“无用之人”,或许这一生还能平淡安稳些。
更何况,明惜月清楚地知道,她自己所谓的才华其实根本不存在,她不过是个四处窃诗的普通人罢了,她根本就没有才华。
见眼前人神情越发低落,靖王爷一时竟有些后悔,直怪自己说错话惹得阿月不快。
明明他只是不忍其才华被埋没,又气恼那些没本事只会多嘴的监生们,结果竟害得眼前的少女心生不悦。
而他陈守溪,真的很不想她明惜月不开心。
“好了,阿月,是我话说重了,我向你赔不是。”说罢,靖王爷竟真的低头向眼前人施了一礼,起身后又笑说:
“其实阿月你刚才的诗也是极好,皇嫂很满意。”
他一时有些不知道如何安慰对方,平日里总夸口自己擅与女子打交道,但是却总是在眼前这个小丫头面前碰钉子。
“是我不好,我不该自作主张劝皇嫂邀请你来赴会……我以为阿月你会喜欢看龙舟赛和歌舞,事先也并未想到皇嫂会考你作诗……”
“其实阿月你也不用担心,皇嫂为人一向和蔼,哪怕你当下做不出诗,想来皇嫂也不会责怪你的。”
看着眼前的靖王有些语无伦次地乱解释,明惜月觉得既无奈又好笑,只机械地点了点头,心里嘀咕着:
“和蔼可亲?可不嘛,皇后要真是公司的HR,那靖王殿下您不就是董事长的亲弟弟?”
皇后是对靖王殿下和颜悦色、和蔼可亲,可她不过是底层打工仔寒暑假带来公司的小屁孩,万一犯了什么错,只怕会祸及家人……
“对了,差点忘了,叫你来是想送你这个的。”说罢,王爷递给明惜月一方锦帕包住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