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起散漫的心思,吩咐邢宿,“邢宿,手别抖。”
随即将画面截图下来仔细观察,脸色越发冷肃。
从邢宿传回的画面可以看出来,这块碎片雪山半山腰处的一处避风平台,往上看,还能看到残留的打斗痕迹,被强悍异能攻击过的雪山直接缺了大块,到现在那片沟壑处还在时不时往下砸落大块的雪团。
对这个位置,就算再来十年,殷蔚殊也不至于会忘记。
他在这里被暴雪掩埋,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失去温度。
沉静如水的心绪忽然生出怒意,殷蔚殊回忆主角团的紧追不舍。
那个世界已经濒临崩坏边缘,大片的土地被污染区占据,于是自诩为救世主的一群人妄图彻底解决邢宿这个污染源,寄希望于抹杀邢宿能中止一切污染进程。
于是十年中,他们无数次找到殷蔚殊。
最后一次,便是这座不具备杀伤力的雪原污染区。
简陋的计划实施起来十分简单,他们要求将邢宿引入其中,众人围攻在他不设防之际,就算实在不敌,那边破釜沉舟直接毁了污染区,将污染区连带着其中所有的生命一并毁灭。
他们带着赴死的大义找到殷蔚殊,一如既往的慷慨陈词,大义凛然,每个人都迫切地期盼新世界的到来。
往日里住在上城区高谈阔论的上等人似乎习惯了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圭臬,眼里从未有过普通人的天龙人,倒是忽然开始为了全人类的未来,在殷蔚殊面前幻想杀死邢宿后的新世界。
仅凭猜测,就仿佛从字句中已经看到,邢宿若是灰飞烟灭,那一刻将会是个烟花绽放的,圆满结局的伟大时刻,会有人欢呼邢宿的消亡而结算一整个篇章的成就勋章。
仅凭猜测,与山呼海啸的凛然口号,如洗脑食不果腹的底层人一样,一次次地找上殷蔚殊。
殷蔚殊听过很多遍,可惜那些人一个都没看懂他眼底的无所谓,那双眼中一片漠然与冰冷,他听到悲歌颂词无动于衷,从未被触动。
他说过,他不做救世主,对这个世界也没有更好的期待与更坏的担忧,但很遗憾没人能听懂。
他也说过,他没那么喜欢那个崩坏的世界。
世界被分为污染物与人类两种主要族群,污染代表着绝对的邪恶,人类……人类也被分为界限分明的两种。
上城区傲慢自诩血统,下城区……没有下城区,无法投个好胎进入上城区的人,成为飘摇在蛮荒世界的野草。
‘主角团’们悉数来自上城区,却要为他们从未正眼看过的野草们宣发演讲。
殷蔚殊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听上这么一次演讲。
说实话,有点烦,随着污染区的扩张,越来越多的人类变得癫狂孤注一掷,上城区的统治地位眼看不保。
末世多年,上城区那坚不可摧的建筑,由最初的负责保护人类文明火种,变成了一个享受底层人供奉的安乐窝,但外面的世界在崩塌,越来越多的人不买账了,野草在谋划一个又一个叛乱。
他们不是需要杀了邢宿来证明这个世界会停止崩坏,只是需要一个足以让全世界庆祝的利好消息,来饮鸩止渴短暂遏制暴动的底层人。
就算没有邢宿,他们也会推出了另一个‘十恶不赦’之人,然后将其灭杀,以证明自己的绝对合理性与伟大贡献,继续享受上层人崇高地位。
以狂欢压制暴乱,以荣光粉饰太平,以迫在眉睫的失智欢呼,掩盖已然崩塌的秩序,妄图以此换取喘息的机会,统治手段千万年间历来如此。
一群从前在底层人身上吸血的蛭虫,如今需要来吸邢宿的血。
至于演讲台下唯一的听众殷蔚殊表示……他一直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道德感也不太强,所以殷蔚殊有点不堪其扰。
人一旦烦躁起来,就会开始寻找彻底解决麻烦的办法。
哪怕会冒一点小代价或是小风险。
于是殷蔚殊同意了,他带着邢宿进入污染区,教他学滑雪。
邢宿一高兴起来就变成废话制造机,他的体质让他不怕冷,但有机体吸入了过多的冷空气后,从喉管再发出的声音都变得沙沙哑哑,像是融化了的果味冰沙,质感有一点甜,再加一点很快就会融化的脆,绵密又可爱。
邢宿学得很快,不过被带了几次就仗着身形灵巧不怕受伤自己尝试开辟新雪道,经过一处拐角时,一直被殷蔚殊恶劣调侃为主角团的那些人自埋伏中现身。
几十位世界级顶尖异能者倾巢出动,将邢宿团团围住。
他们制定计划之前答应殷蔚殊会将他提前安全送离,倒还算守信,将邢宿团团围住艰难应对时,还不忘派出了三人护着殷蔚殊往出口方向去,虽然殷蔚殊觉得他们可能只是需要一个人质。
这就是邢宿口中的‘将他弄丢了’的真相。
然后,殷蔚殊杀了其中两个人。
跑了一个,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