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遇瞥了她一眼,难得从她那张惯常散漫的脸上看到一点阴郁和冰冷。
他没说话,掺和人家家事不好。
也觉得她有点强颜欢笑。
她不在乎,但并不意味着可以忍受继母一而再再而三的跳脸。
明初突然又恢复如常,耸了下肩:“她会觉得她自己好隐忍好伟大,然后因为我的沉不住气而沾沾自喜。”
许嘉遇依旧不知道说什么,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坐在这里跟她吃饭。
“我妈从来没爱过我爸。”明初突然又笑了下,放下筷子去剥虾,然后把完整的虾仁递到他嘴边,“我爸恨她,但也只是恨她不爱他。所以从我妈死的那一刻起,我爸可能一辈子都不能释怀了,也就一辈子都不可能忘了她。白曼清不会一无所知,她只是不相信我爸那样一个人也会有真感情,毕竟他都开始找新老婆了。所以她理解不了我爸坚决要把所有的财富、责任、爱,都倾注在我身上的心情,他想证明他的爱,一个活人还奢求一个死人理解相信认可他的爱,那他这辈子都解脱不了了。”
许嘉遇拧着眉看眼前的虾,不想接,觉得怪怪的。
她的眼神也怪。
明初捏着他的两腮迫使他张开嘴,然后直接塞进去了,她笑起来:“没给你下毒,也不会给你下chun药。”
许嘉遇还是吃了,没吐出来。
他深呼吸了一下,终于说出了坐下来的第一句话:“你别这样。”
“别哪样?”她诚恳问。
“如果你不高兴想让我陪你,可以。别撩我,也不用算计我,如果你需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可以给你,如果你需要我帮忙,我也会帮你。我承明伯父的情,不管你觉得我配不配,我一直拿你当自家妹妹,不用跟我绕弯子。”他自认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这是他能想出明初的所有目的,只是觉得自己这里应该没有她想要的东西才对。
明初笑意更深:“我说了,我想要你。”
她擦着手,眼神一直盯着他,“给吗?”
许嘉遇抿着唇,接不上话,深呼吸了一下,还是接不上话,最后沉默去吃饭了。
“别开玩笑。”他说。
“啧,”明初叹气,没劲透了,木头人,死人脸,但她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不住,又问,“你有喜欢的人了?”
许嘉遇直觉跟她撒谎麻烦无穷,于是坦诚:“没有。”
明初点点头:“那就是对我不感冒,你喜欢什么样的?”
许嘉遇:“……没有。”
偏明初非要问清楚:“没有对我不感冒,还是没有喜欢的类型?”
许嘉遇吃不下了,他起身要走,被明初抓住:“坐下。”
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略沉,带着一点压迫感。
“本来就是没有可能的事,讨论这个没有意义。”许嘉遇不再装傻,侧头看着她,“我跟你不会有结果。”
明初点点头,眼珠子转了转:“哦?所以你想跟我有结果。”
许嘉遇刚起了点跟她好好谈的念头又被她压回去,神色微怒:“你……”
明初凑近,贴近他的脸,笑问:“你想要哪种结果?好过?睡过?还是结婚生子那种?”
许嘉遇被气走了,都没让司机送,自己打个车走了。
这里打车可不容易,明初到学校的时候,许嘉遇还没到,她坐在他的座位上,随手抽出他课桌上的一本杂志,问他同桌:“他跟许应舟为什么打架,知道吗?”
梁笑天吓得话都说不利索:“就、就,就那个,嗯,就是许哥不是在个酒吧兼职,许应舟他表姐看上许哥了,许应舟约许哥出去玩,许哥让他滚,然后俩人就打起来了。”
明初“哦”了声,表姐啊,白富美啊,许家真够贱的,许敬宗给许嘉遇的信托套了好几层安全环,在他成年之前他能拿出来的钱十分有限,成年后想要继承股份也不是那么容易,但一旦能成功拿到股份,他在许氏的地位几乎是不可撼动的。
如果通过婚姻把他绑定,倒是将来洗他股份的好办法。
——我跟你不会有结果的。
他是说许家不会眼睁睁看着许嘉遇跟明家结姻亲。
明鸿非大概也不会让女儿趟这趟浑水,明初的性格里有强势狠辣的一面,也是因为明鸿非从小的培养,他把她当继承人,唯一且永远唯一的继承者。
于是许嘉遇走进教室的时候,就看到明初托着腮坐在他课桌前,若有所思看着他,等他走近了,突然招招手,让他低头,在他耳边说了句:“我想跟你谈个恋爱,结果你都在考虑结婚了。”
许嘉遇脸顿时黑得跟什么似的。
明初起了身,笑道:“那就别挣扎了,放学过来找我。”
许嘉遇深呼吸,反抗:“不了,我自己回去。”
明初拍拍他的肩,笑容淡下来:“哦。”
那神色太让人不安了,总觉得她憋着什么坏水准备往他身上使,所以最后他还是在放学的时候出现在了八班的教室后门。
他手撑在栏杆上,斜挎着书包,整个人都非常的低气压。
明初下课被赵懿宁缠着问周末去哪儿玩,她婉拒了,说周末准备去钓鱼。
陈抒宜挺高兴:“去海钓吗?我跟你一起。”
明初摇头:“不,我去钓美人鱼,就那种在冰箱里冻了三天,冻得邦邦硬,拿出来放八个小时才解冻的那种。”
陈抒宜不明所以,赵懿宁已经笑得花枝乱颤,顺便给她指了指:“你家美人鱼来了。”
明初愣了愣,以为他还要负隅顽抗一阵呢,怎么还是来了。
她拎起书包大步出去,从后面拍他肩膀:“在等我?”
许嘉遇一张面无表情的冰山美人脸,满脸写着:不然呢?
明初拉着他往外走,笑了下:“真好奇,你这种闷得要死的性格,在床上是不是也没表情。”
她声音有点轻,许嘉遇没戴眼镜,没听清,偏过头:“嗯?”
明初摇头:“没什么,讲了句荤话,你要我再重复一遍的话,那算我骚扰你,还是你骚扰我?”
许嘉遇:“……那你还是闭嘴吧。”
“啧,还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