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听实话!你给我说实话!全部!”童煜扑过去揪住顾君也的衣领,发泄一般地摇晃着他,哽咽地喊道:“不要骗我!那是我爷爷!不要骗我!”
顾君也伸手抱住了他,童煜在他怀里挣扎,但顾君也却紧紧地抱着他,一秒也没松,直到他哭到完全没有力气,整个人都瘫软在他怀里几乎喘不上气来,顾君也才缓缓地松开一点力气,让他靠在他身上,慢慢地抚摸着他的背脊给他顺气。
童煜这些天其实一直很紧张,在学校也没办法集中精力上课,心里脑子里全都是童爷爷的事,而童爷爷住院的事情学校里自然也慢慢地有了风声,时不时就会有人过来或真心或假意的安慰他,每一句安慰都在反复地提醒他,他这个孙子当的有多不称职。
他为什么没有更多的关心爷爷,明明知道爷爷的药量一直在增加,为什么不仔细问一下爷爷的病情,上一次手术完爷爷的体力就和以前大不一样,他还让爷爷来参加他的运动会,在家里的时候还和爷爷大喊大叫,这也还拉着爷爷坐飞机,为什么不陪爷爷在家休息,会不会就是因为这次旅途太劳累所以才病发的?
他以为他还有几年时间,至少给他几年好好孝顺爷爷,可是半年,甚至连半年的时候都没有了。
“会很痛苦吗?”童煜沙哑着声音,手里紧紧抓着顾君也背后的衣服,将名贵的衣料抓出一片难看的褶皱:“是不是会很痛苦。”
他每天被内疚和害怕折磨,一直没怎么睡好,今天的刺激加上又哭的筋疲力尽,在顾君也的怀里慢慢地抽泣着就睡着了。
顾君也侧靠在床沿,看着睡梦中仍然搂着人的腰,抓着他衣服不愿意松手的人,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替他拭去了脸上未干的泪,这时童煜突然在梦中抽泣了一下,顾君也另一只还放在他背后手连忙轻轻地拍了拍。
童煜皱着眉,脸在他腿侧蹭了蹭,很快又睡了过去。
顾君也背后拍着他的那只手随着他逐渐又均匀下来的呼吸而慢慢停了下来,他静静地凝望着这张看过无数次的脸,从小时候圆滚滚到现在慢慢开始展露骨骼棱角,每一块骨头,每一寸皮肉,每一根头发丝,他比童煜自己还要了解。
他很清楚自己此时的眼神,童煜在醒的时候,甚至此时房间里如果再多任何一个认识或不认识的一个人,他都不敢露出来。
这是他的珍宝,他十几年如一日捧在掌心的珍宝,被人看一眼他都要嫉妒的珍宝,他连碰都不敢碰一下的珍宝。
顾君也极沉地吐出一口气,占有欲和触碰他的冲动被爱和怜惜覆盖,他低头在他发顶轻轻地嗅了一下,带着些潮,是刚才哭的时候出了点汗,洗发水的味道还依稀可闻。
“别怕……”顾君也的鼻尖在他发旋上轻轻地蹭过,口中反复咀嚼着的两个字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哪怕在空无一人的时候,他也不敢表露。
顾君也的目光从他额发慢慢往下落,从温柔漂亮的眉眼,长长的睫毛,到秀挺的鼻梁,再往下,落到刚才哭的时候被咬得殷红的嘴唇,这个时候已经看不到齿印了,因为是侧睡着,脸颊肉被挤着,连着着嘴唇也微微嘟起,显得肉肉的,唇珠很明显。
顾君也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童煜梦呓般地说:“爷爷……”
他才如梦方醒般地移开了目光,再次转回头时,却落到了童煜的鼻子上。
鼻尖偏左的位置有一颗小痣,这颗痣是在他八岁那年长出来的,有一天童煜洗完澡照镜子时突然看到了,围着个浴巾连衣服都没穿就跑出来,拽着他的衣领让他看,说他长了一颗痣,那个时候这颗痣还只是棕色,童煜很新奇地给他看,结果手臂太用力,他的嘴唇直接磕到了他鼻子上。
“你干嘛突然亲我。”始作俑者捂着鼻子控诉:“要亲就亲,这么用力干嘛,都亲疼我了。”
他嘴唇都被撞的磕到了他的牙齿,他都是受伤的那个,顾君也拨他的手去看他的鼻子有没有撞到,结果他却敞开了手,笑嘻嘻地对他说:“好吧,既然你喜欢这颗痣,那就把它送给你吧,以后这个位置就专属于你了。”
从此他就拥了一颗小小的痣。
而此时那颗痣就在眼前。
看着童煜眼周还因为哭泣而泛着红,沾着水,顾君也心里泛滥的愧疚,怜惜和压抑的爱意再也无法控制,他慢慢地靠近过去。
他不越界,童煜说过那是属于他的痣,他只是碰一下属于他的东西。
只碰一下,很轻。
他太过专注和小心,他怕吵到他,怕碰醒他,怕被他发现,以至于所有的精神力都在面前这颗小痣上,连门被人轻轻推开的声音都没有注意到。
“君也!你在干什么!”
距离已经无限接近,但是被一个苍老而愤怒的声音打断,顾君也侧头,就看到顾爷爷拄着拐杖,站在门口,一双眼里的惊愕和羞愧交织,如同有火在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