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出大树的尸身,正好摆在他原先住着的侧间中,为了通风,房门大开着,床头的蜡烛被风吹得忽明忽暗。
贺纪轻轻碰了碰江迟喻的手,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让她留在外头。
“你在外头防着出家人醒过来,我们进去看看尸体可有问题。”
奖池喻虽然重生一回,但几乎没有这般近距离的直面尸体,她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因为害怕而误事。
贺纪和刘杨蒙着面进去,江迟喻守在门外,窗户被他们轻轻关起,屋内透出来的烛火亮了不少。
夜色浓郁,凉风阵阵,天上的星斗亮得仿佛要坠落下来。
江迟喻警惕地盯着周围的一切,不远处的矮墙,更左侧的大树,还有对面的屋顶。
贺纪叮嘱过,这些地方最容易藏着人。
就算方才黄杨他们将人引开了,也难保他们会不会半路上察觉异常而提前回来。
“咯吱~”
听到门开的声音,江迟喻近乎本能地蹲下,躲在院子养鸡围篱地背后。
“老婆子,你去哪?”
“我睡不着,我去和大树说说话。”
出家夫妇的嗓音低沉喑哑,是白日里哭了太久的缘故。
他们要过来!
江迟喻心中一惊,为里面的贺纪和刘杨捏一把汗。
“别去了,回来吧,明日再看吧。”
“我,我的大树!”
出家老太说着又开始哽咽,在这黑夜中显得格外凄厉。
“莫哭了!”
被出大壮一凶,出家老太倒是止住了哭声。
“我去给大树换身衣服吧,明日里就要下葬了,穿件好些的。”
出老太半掩着门,左脚踏出了门槛。
江迟喻惊得呼吸都停了,里头本来还有些晃动地烛光也骤然凝固。
“你说,白日里有人提醒你注意吃食?”
出老太闻言,停住了脚步,好似在思考着什么。
“是有这么回事,我买菜回来的路上,有个黄衣服的生人撞了我一下,说是要注意吃食,莫吃外头买回来的东西。”
那人实在是眼生,说话的时候又躲躲闪闪,生怕旁人发现,她还以为是偷子,没理他,快步往家里去。
江迟喻用手捂着嘴不敢发出动静,可听到这话还是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有人提醒出家人注意吃食,出大树就因为吃错了东西被毒死。
显然不只是她,里面的出大壮也想到了这一层。
“难道,那人是仙人专门派来提醒咱们的,可偏偏你没听进去!”
出老太被他说得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
“是我,害死了大树?”
出大壮冷哼一声。
“是咱们的儿子命不好啊!摊上你这么个亲娘!”
出老太一时听不进去,只是不停地喃喃自语。
“是我,是我害死了大树!是我害死了大树!”
“你还嫌不够丢人,要闹得人尽皆知才好!”
出老太愣愣地关上门,将无数呜咽留在夜风中。
出大壮其人一点本事没有,原先不过是万事不干,却在前两年学会吃喝嫖赌,性情大变。
江迟喻倒是没想到,他竟然会把出大树的死以这样冠冕堂皇的怪罪给自己的结发妻子。
丑时一刻,出老太和出大壮的声音早已消失,今夜无月,一片片黑云遮蔽星光,江迟喻身后半掩着的门终于打开。
“结束了,我们走吧。”
丑时三刻,从小门踏入江宅,暴雨如注。
几人一夜未眠,此刻也毫无睡意。
贺纪和刘杨将出大壮的尸身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
刘杨家中世代为仵作,即使不开膛破腹,他也能查出死者真正的死因。
“出大树的确是中毒身亡,但致他身死的却不是毒木耳。”
他仔细查探过出大树的口腔,喉道,齿缝间并无木耳残留,说明这木耳乃事人为地塞进他的嘴里。
“且他中腹部鼓囊,显然是毒药入腹引发的,毒木耳并不会造成此中情状。”
所以,是有人早就蓄意谋杀出大树,却和其他案件一样,加了一手,遮掩成为意外。
“可官府的仵作来看过,说是没有问题。”
刘杨微微摇头,面上却是担忧。
“要么是那仵作学艺不精看不出来,要么就是他看出来了故意隐瞒。”
江迟喻深吸一口气,不愿去想第二种可能。
“我方才在门外听到出老太说白日里有人提醒她注意吃食。”
贺纪和刘杨在屋内,也听到了出家二人的对话。
“我猜测,应当是他们中有人知晓出大树会因食物中毒而亡,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前来提醒。”
贺纪对出老太话语中的这个人很感兴趣。
不管他是因为什么,本质上是不希望出大树死,而这正与他们的想法一样。
正愁幕后之人如泥鳅一般无法下手,这个人或许会是个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