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面躺在地上,感受着雨水迎面袭来,江迟喻大口大口地喘气,只觉得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被一群奴婢簇拥着回楼内时,立夏扶着自家小姐,趁着没人注意,小小声地道出了自己的疑惑。
“小姐何时学的凫水?方才那般奋不顾身的样子,简直要吓坏奴婢了!”
立冬立夏都是望京人,自小都是旱鸭子,并没有特意去学过凫水。
江迟喻闻言身体顿了片刻,本就不太清明的脑子开始回忆起并不久远的事情。
“我若说是梦中学的,你信吗?”
“都什么时候了,小姐还和奴婢玩笑呢?下回可不能这般突然了!”
江迟喻笑着点点头,思绪却被带回了重生之前。
那时她被文纮的事情打击到了,日日神不思属,父亲瞧着心疼,便让她去望京郊外的庄子里住几日散散心。
到了庄子里,树荫成片,比城里头不知凉爽多少。江迟喻格外喜欢那个庄子中的一方池塘,有事没事都会在附近走一走。
立冬立夏也晓得小姐这时候不愿人陪着,故而她常常独自一人绕着这荷塘散步。
从暮夏住到了早秋,一场秋雨过后,庄子的路泥泞又湿滑,她又偏想去看池中残荷的景象,一路小心翼翼,总算走到了池塘边。
熟料池边的路更是格外的泥泞,江迟喻自认站稳了,想要凑近些看看那残荷中已然败落的花蕊,弯腰,躬身,脚底一滑,江迟喻便倾身倒向池塘里。
江迟喻从来只在岸边见过水,哪有真正下过河,这荷塘挖得并不浅,她一个旱鸭子,哪里知道怎样凫水。
她心中实在是害怕极了,只能不停地扑腾和喊救命。
偏那荷塘在树木掩映中,她还特地叮嘱了立夏立冬不许跟来,这大雨将停,周边实在没有人经过。
扑腾得快要失去力气,江迟喻也被迫喝了不少水,心中的绝望愈来愈盛、
就在她快要筋疲力尽之时,一道身影从远处的林子里渐渐清晰。
闻声而来的是个穿玄色衣裳的男子,径直跳入池子里,一把从背后搂着她的脖子,将江迟喻带上了岸边。
江迟喻在荷塘中扑腾了许久,他救人倒是极快,江迟喻还未反应过来便到了地上。
“我见远处有几人过来,想来是姑娘识得得人,在下不便久留,姑娘在此稍等片刻,我先离去。”
那玄衣男子说完便离开了,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
江迟喻被救上来后人尚不清醒,意识渐失,努力瞪大眼睛只来得及瞥见他玉琢般的眉眼,深邃生动。
此事之后,她才特地学了凫水,也学了怎样救人,也想着日后报答有机会报答这位救命恩人。
没想到重生前并未用到,重生后竟然这么快就用到了,她亦从被救之人成了救人之人。
至于那个人,她始终没能再遇到。
从回忆中抽身,江迟喻方才看清了眼前的情景儿,她同辛馨被安排在了一处,二人身上的衣衫都换过了,一身干爽。
主人家请来的大夫方才为她们都看过了,所幸救得及时,江迟喻有些力竭,其余没什么大事,大夫便开了些宁心静气预防着凉的药汤。
落水的辛馨也只是多呛了些许水,受惊又着凉,不过大夫也言明并无性命之忧,这才让在座的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晓得原定结局的江迟喻,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一半,不枉她拼死也要救下她,只希望这一回的拼命,日后能换回父亲的一场公正。
收回散乱的思绪,江迟喻装作虚弱,一脸疲惫地继续躺着,外头的官司再与她无关了。
重生前的这时候,她跟着一群姑娘进楼阁里头躲雨,很快被好事之人推到了文纮那对野鸳鸯的前面,陪着他们受尽了旁人的白眼。
偏偏那时又在落雨,一时之间竟无处可去,她那时又愤恨又尴尬,却只能陪他们受着。
江迟喻心中暗暗翻了个白眼,明明是被欺骗的那一方,却和做下错事的人一同受到指责,满足他人的窥私欲和指指点点,那种滋味实在不好受,所幸这回她不用再体会一次了。
“瞧着江姑娘的虚弱样子,这样大夏天下水救人也是会着凉的!偏是文家那个坏透了,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干出那样的事,让江姑娘伤心!”
“可不就是,先前还说是江家高攀了文家,如今瞧着这文家看似辉煌,家风竟这般糟糕!”
这些话如同过耳的风,一点没进江迟喻的心里。
可文纮受不得旁人白眼,心里也害怕江迟喻不同他定亲,他同这孙纯迎不过是露水鸳鸯罢了,闹着推搡着便要进门看看。
“迟喻如何了?怎么会落水?”
“快让我进去看看!”
方才还在同旁人颠鸾倒凤,如今又装出这么一个深情担忧的模样,实在是叫一众看客倒胃口。
江迟喻在房里头偷偷听戏,一旁的辛馨自然也听了个大概,有些诧异地看向她,复又觉得不礼貌,赶忙低下了头。
自觉好了些,辛馨主动起身,向江迟喻道谢,语气之中格外郑重。
“江姐姐是我的救命恩人,辛馨无以为报。”
她甚至在丫鬟的搀扶下想要向江迟喻行礼,吓得江迟喻差点掉下榻,还好被眼疾手快的立冬和立夏扶住了。
“江姐姐日后有什么要帮的,我必定义不容辞!”
江迟喻亲热地扶住她,忙道不敢,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她等的就是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