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贵人哭诉,尚太妃控诉,暖玉殿宫人喊苦,翦生提案指凶,万岁不想应也得应,削胡贤嫔位份,尘素阁搬进一位新主子。
翦生私下逼胁,胡贤嫔求命贪活,配合他伪了假证,又往刘襟头上扣一口脏锅,惜薪司办事不利,衙门一起扣俸禄,包括道庭。
把“盟友”一块坑害,道庭追着翦生骂,老祖宗宠信道庭,道庭跟老祖宗哭诉,翦生又挨打。此事不了了之。
七夕当日,辛贵人复位贵妃。
琉璃瓦上阳光沿顺长窗,蔓进殿室来,辛贵妃偎在摇椅里小憩,这日头正是热的时候,菀银坐在矮凳上给她摇蒲扇。
宫女不能坐,需站在贵人身边伺候,但辛贵妃凡事信菀银,自诞下死胎后,菀银无微不至地照顾,陪抚,如今她对菀银的信赖超出常人。
四方殿室充斥着冰鉴里来的寒气,白雾氤氲,衬得殿内朦胧迷幻,叫人心里作闷,仿佛随时随地要窒息于此。
菀银见辛贵妃睡着了,给她搭上薄毯。
见菀银出来,翻莺凑到她身边,她笑得甜脆,“菀银姑姑,快来用晚膳吧,咱们给你留了饭。”
两仪殿过于大,又只有辛贵妃一人住,万岁在此为她独设小厨房,还置了间膳厅,平日贵妃不用,就是两仪殿的宫人们使用,比方煮些吃食,不用凑到宫里集中的膳厅去用饭。
“不必了,”菀银道,“你既然用过了晚膳,就守着娘娘吧。”
翻莺点头,“那您要去护城河么?”
问得很生硬,在旁人眼里这就是好奇多问一句罢了,但对于菀银来说,这是在探她底。
“我回耳房,”菀银随口答,“你今日话很多。”她轻飘飘看翻莺一眼。
一眼吓得翻莺后脊生颤,她连忙低头,“奴婢逾越。”
耳房多了一种味道,是翦生的熏香,菀银不能时常离开两仪殿,翦生就习惯过来,似乎把这里当作他的新房,放了很多熏香过来,连衣柜里都有他的寝衣。
“公公,您未免猖狂太过,”菀银指着妆镜台上的乌木簪,全是他的,散乱摆在这里。
菀银从来不用簪,戴的多是钗,绢绒花一类,簪这东西适合盘发,她绕发髻,一般用不上。
言下意,翦生把她耳房当他家了,连软枕都搬过来,他睡不习惯硬榻,在通榻上铺了厚褥,简直是按直房里的那张架子床床褥铺的。
翦生对菀银不痛不痒的嘲讽不当回事,他勾勾手,在相互注视中,菀银警觉挪步靠近,他伸手,拉她坐腿上。
“你喜欢什么颜色?”翦生忽然问。
“奴婢没有中意的颜色,”菀银道,“什么样的都可以。”
翦生哦一声,翻下她脖上立领,盯着她白皙的脖子瞧了瞧,“红的吧,我没见过你穿红的。”
菀银虽不知道他自言自语着什么,却没反驳,直到他取出一件殷红职袍,他道,“你穿,这件是我的。”
菀银疑惑,但照做,无需脱里衣,只将她自己的立领衫脱了,套上翦生的职袍便是,有些不合身,但挽一挽袖子也差不了多少。
此时才发现翦生自己穿着身朱红蟒袍,是司礼监高位者差不多的衣裳,菀银猜他是要扮作谁,又想嫁祸谁杀人放火不成?
都猜错了。
翦生没扮人,菀银才是扮人的那个,并且不是去杀人放火,而是带菀银出宫,一路让她坐肩舆,还把顶篷的帘子放下来。
“翦提督和殷秉笔出宫,记一下。”一宦人说道,从帘子底缝瞄去,里面坐着的确实是殷红绣蟒纹的职袍,那是司礼监秉笔的衣裳,错不了,“翦提督,您请。”
司礼监的秉笔太监提督东厂,做事嚣张恣睢,出宫不下轿,按他的性子来说,竟说得过去。
翦生是畜牲,逮着人就坑害。菀银自己都不知道,被他有些幼稚荒唐的行为逗出笑意,只是这笑转瞬即逝。
出宫后菀银换了外袍,翦生提前让人做了件普通姑娘会穿的短衫,没有掌事姑姑的衣裳华贵,却很清丽秀气。
头一回穿上这样的衣裳,菀银也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她一路跟在翦生身侧。
市坊很热闹,到处是人,有女子乞巧,亦有男子表爱,更多的是对对佳人,走在一起,拜月,吃巧果,挂灯花。
市坊望不到头,四方都是道路,无论去往何处都是自在随心。
菀银多想了一会儿,没注意到自己的目光停在一处摊子,猜谜取灯,翦生一直看着她,随她目光去,也发现摊子。
这摊子对翦生来说很无趣。
菀银再回神,是眼前有盏灯在晃,她看向翦生,“什么意思?”
“送你啊,”翦生塞她手上,没做解释。
她半懵着拿灯,怕他在灯里做什么手脚,偷偷检查,可是完全没问题。
菀银状态常常紧绷,没有一刻是彻底放松,翦生也察觉出来,他没说什么,只带她上酒楼用膳。
“贵人,您吃什么?”跑堂的热情堆笑。
长久的没听到后续,菀银才抬头,发现翦生和跑堂的都在等她说话,原来问的是她。
她一怔,摇头,“我都可以,问他。”
翦生颔首,对跑堂的说:“都上。”
都上,那不是笔小钱,跑堂的巴不得,他笑着答好,跑下楼去报菜。
鸿门宴。
这是菀银第一个想法,她不信人,不觉得翦生这趟带她出来就是逛一逛,吃些东西。
她已经从内廷想到外廷,把她知晓的所有事都忖过,也没想明白他要做什么。
突然两颊微痛,菀银被迫抬头,翦生掐着她脸,凑到她脸前来,“做什么一脸严肃,像我害死你全家似的。”
“公公又打趣奴婢,”菀银扯唇勾笑,“用完膳,您还有其他事么?”
“有。”
意料之中,菀银笑问:“什么事?”
“去开药,给你治脑袋上的伤。”
“奴婢没懂您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