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起茶盏品了口,陶珑满意地赞叹:“好茶!可惜不是今年的春茶。”
那厢,杜成风看起来还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她不由失笑,问:“杜掌事,您看起来很在意这件事儿?”
杜成风立即否认,“并不,只是您看起来确实……”
他表情复杂,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陶珑不在意,说:“你我相识一场,届时侄子满月宴,我一定给您发请帖——哦,不过那时我父兄应该也在京城,您若赴约,恐怕要稍微委屈一下。亡夫是父亲最得意的徒弟之一,他见了您这张脸,不免要泪洒当场呢。”
杜成风“哈哈”一笑,“啪”的打开折扇,“陶将军何等英武,若真有这场景,我免不了要两股战战了。”
相识一月有余,陶珑已经能捕捉到一些他的小习惯。
比如,在快速思考的时候,他很喜欢把玩那把折扇。
杜成风在想什么?
害怕当真收到请帖?还是在想怎么逃避与陶家人见面?
话又说回来,前些年老爹和大哥也回过京城,若杜成风如他自己所言,在京城的陆氏商铺做事,那他们居然还未见过面?
“杜掌事说,您是两年前在京城的陆氏开始做事?”
“是,怎么突然这样问?”
陶珑状似随意道:“我大嫂可是很爱买衣服首饰的,虽说我这个小姑子也做这些生意,但经营到底有限,能送给她的东西不多,她就常去陆氏的商铺。不过,她寄来的家书里,倒是从未提过杜掌事您这号人。”
杜成风应当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不疾不徐答道:“毕竟,外面经营的一干事务都是另一位许掌事在做,我负责跑仓库和物资。”
“原来如此。”陶珑恍然大悟,随即脸上挂起笑意,“不过您拿下这个单子,回去后,你们东家总该给您换个轻松的活计了吧?”
杜成风也笑,“我既是为了报恩,那东家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何况,在外跑商这些年,我也不觉得辛苦。毕竟一路上的风光,多少人一辈子都看不过来呢?”
“杜掌事心态真豁达,叫人佩服。”
两人唇枪舌剑一番后,陶珑却没能再从杜成风那里套出点消息。
她难免有些扫兴。
一壶茶用完,茶馆人多起来,说书人正在讲一出女侠为父报仇,要下山手刃仇人,却为仇人兄弟所救的故事,众人听得沉迷,雯芳也不例外。
陶珑逗她,“这么入迷?你要继续在这儿听还是去吃饭?”
雯芳愣了好半晌,才呆愣愣地转头看她,“是饿了,可是……”
可是故事正讲到精彩的时候。
见她这样,陶珑不由失笑,问:“附近书局可有卖这说书人讲的故事?”
杜成风思索片刻,道:“有家是专卖话本子的,去看看?”
雯芳感动得泪眼汪汪,“夫人,您对我真好!”
“那下次还没收我话本子?”
“……那是两码事,”雯芳顿时挺直腰板,“大白天看,我才不会说什么呢!还不是您就喜欢晚上挑灯夜读,非要年纪轻轻就把眼睛熬坏才行?”
陶珑:……
“我说不过你,还不走?”
雯芳美滋滋跟上了。
所幸那家书局品类齐全,老板也是个妙人,雯芳一说开头,他就知道是哪个本子。
而后,在老板的大力推荐下,陶珑还顺便购入了那个本子的“兄弟篇”和“姊妹篇”,说是都为一个作者所写,故事前后还有连接呼应。
看雯芳这么感兴趣,陶珑自然乐得掏钱。
作为一行人里的“登州通”,找酒楼的事毫无疑问落在了杜成风身上 。
这些时日的相处下来,陶珑自忖已经将人了解了个七七八八,论言行举止,此人和自己的死鬼夫君实在是没半点相似。
杜成风待人接物,不说是开朗外向,至少也称得上“和风细雨”,实在是个天生该在生意场上吃饭的人。可以说,只要他想,没有什么是打不了交道的人。
可梁椟呢?锯嘴葫芦一个,脾气说不上臭,但跟“好脾气”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作为皇帝亲手选出来的“孤臣”,他平生唯二的好脸色,可能也就给了自己母亲和陛下。
通常来说,怎么想,这俩都不可能是一个人。
但陶珑坚信,凡事总有意外。
哪怕外表有了改变,脾性也是脱胎换骨,杜成风的身上依然有一些叫陶珑感到熟悉的东西,她可以确信,此人就是梁椟无异。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改头换面?为什么有家不回?又为什么要和从前的一切都断绝往来?
陶珑想不明白,所她想要从杜成风身上试探出答案。
可惜,对方太过滴水不漏,将自己的招式几乎全防了出去。
她有些气恼地磨了磨牙。
转头跟着杜成风进了酒楼,陶珑有些瞠目结舌。眼下太阳还没落山,一楼大堂却已几乎坐满了!即便登州地处港口,往来客商众多,这阵仗她也只在京城和金陵看到过。
不知杜成风哪来的门道,很快就在二楼找了个位置。上楼时,陶珑像个合格的外乡人一般,好奇地上上下下打量起内部装潢来,点评道:“瞧着其貌不扬,生意竟这般好,定然是有什么招牌吸引人来此。”
引路的小二笑道:“姑娘是聪明人,一语就道破天机!”
陶珑很快就很他攀谈起来,从酒楼历史聊到老板本人,最后临到要点菜,才终于问起那个所谓的“天机”。
小二很会来事,瞅了眼坐在一旁老神在在的杜成风,眼珠子一转,说道:“我瞧这位公子不是第一次来了,既然您二位相携前来,那哪里还轮得到我开口?不如请公子给您讲讲?”
陶珑眨眨眼,以袖掩面,眼神却飘到杜成风身上,乍一看很有几分“含羞带怯”的情态。
她轻笑道:“那好啊,表哥,你同我讲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