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小孩子学枪不是很合适,因为身体骨骼没有发育完全,很脆,不坚硬。而铳枪类的枪械后坐力很强,需要肩膀半边身子去抵住,年纪小的人就算抗得起枪能打出第一发,后坐力也足矣崩掉半边肩膀。所以阿列克谢并没有把自己拿手的铳枪当做第一选择。
但是面前的孩子是个例外,小小年纪身体素质就比得上刚加入愚人众不久的新兵,手稳心沉。
阿列克谢想起上级交给他的那箱东西,心里有了成算。
谢苗简直是个学枪的奇才。初学期准头精度就叫阿列克谢颔首点头,夸奖他做得很好。
目前谢苗手中用来练习的铳枪并不需要元素力驱动,是熟悉的金属子弹(说是钢珠也可以)。只是火药味还是重的,嗅觉灵敏的谢苗每次打完枪都很想洗澡,可惜只能混着臭汗继续粘在衣服上。
一开始练习的是静置的靶子,然后是移动靶。抛上天空的轮盘酒瓶,放飞的实验体鸟雀。死物的中弹率几乎是活物的两倍,阿列克谢统计出来后并不多言,只是叫他拿着匕首去给实验室那帮龟毛研究员给活着的动物实验体剥皮刮鳞,剜出需要的内脏。
抚摸那些活着的,有着鲜活跳动心脏的兔子老鼠鸟雀,从额头后颈那里开始活剥毛皮,粉红的肉、猩红的血,以及其中包裹着的若隐若现的心脏。粉红晶莹,却又血腥粘腻。
主导这个行为的谢苗眼泪和汗水混在一起滴落,手却一丝颤抖都没有。
掌心幼小生物微弱的哭叫让他铭记自己无用的怜悯和心软只会造成更多不必要的哀嚎。从前是平等的对手,现在是低级的生灵。事教人总是快速而高效的,当谢苗再拿起枪的时候,无论活物死物在他眼中已经没有区别。
难以承受的东西只会让他在下一次更平静的面对。
阿列克谢拍拍他的肩膀:“好孩子,做得很好,不要浪费你的天赋。”
谢苗想,好不容易获得老师的认可,他应该对此做出微笑的回应。就像【母亲】库嘉维娜常常挂在脸上的笑容那样,从容、镇定、游刃有余。
可是至冬的风好冷,刚扬起嘴角,迎面吹来的风就叫他面部肌肉僵硬,冻得生疼。嘴角放平成为一条直线才好受一些。
谢苗笑不出来。
后三个月的最后十天,谢苗从阿列克谢那里接过了一只牛皮手提箱,里面沉甸甸的,颇有些份量。
阿列克谢说:“这是【木偶】大人交付给你的珍贵材料,用它打造属于你的武器,为女皇效力。”
谢苗扬起头:“什么武器都可以吗?”【木偶】?这也是一位执行官……
“可以是刀,可以是剑,可以是枪。它是灵活的,不会拘泥于常人的认知。”阿列克谢指了指自己的脑子,“你需要什么样的武器助力你成为更强,它就是什么样子的。”
“听上去很神奇。”简直不像人能够造出来的东西。
阿列克谢声音平静:“它来自那个古老的国度,曾是人类集聚智慧凝炼而成的炼金术成果。数量有限,只有极少数人能够操控。学会使用它,你就成为了合格的[活体兵械]。”
谢苗眼神复杂,至冬会如此培养她需要的孩子啊……
回到住处,那是实验室外住楼的某间宿舍——从实验室活着走出来就证明了他的价值配得上一间整洁的宿舍。
谢苗在这里的衣物很少,只有几件底层士兵分配来的御寒棉服。至冬的冬季漫长,室外滴水成冰,没有御寒衣服根本撑不住。
他知道自己正式的拥有了活下来的资格,他不再是被捏造掌心的鹃鸟,他可以飞起来了。
这只手提箱里的东西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打开了那只手提箱,看见了其中一整块的金属。
应该是金属吧,坚硬,有光泽,如同冬夜的寒星,触感冰凉。
问题来了,他要怎么把这块金属打造成所需要的武器?
谢苗:难道我还要学锻造吗?!
炼金术产物静静的躺在手提箱里,并不言语。
好吧好吧。
谢苗抚摸它冰冷的外壳,心想卓娅女士当年也是用的这种材料为至冬效力,现在子承母业,一脉相传,希望我不会堕了她的名头。
谢苗承认他对这具身体的亲生父母没有什么感情,他也不觉得自己亏欠那一家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是他选的吗?只是人活在世上,总有些东西割舍不断。比如羁绊,比如血缘,比如旁人投射而来的目光。
卓娅女士,既然在他人看来我是你的后继者,既然我因为你遗传给谢缪尔的基因活到了现在没有痛苦的死去,那我会努力。
他因为壁炉之家而不幸,也因为壁炉之家而存活。他因为博士的实验承受了痛苦,也因为博士的实验获得了力量。他不想歌颂苦难,也不想自怨自艾。他希望能把这份恩情落实到纯洁之人身上,而不是库嘉维娜和【博士】那种家伙。
如果卓娅女士活着,她会是最佳人选。可惜她为守护人民牺牲,那么自己最终效命的人选也很清晰了。
至冬女皇和至冬的人民。
或许将自己置于崇高的庇护下,能让那颗麻木的心好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