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帘子被掀开,蹒跚走进一个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的医师,张医师熟练地拿出工具,将荀定垂在床边的手放在木托上,皱着眉把脉。
宋述终于舍得将视线挪开,紧张地盯着医师手中的动作,连呼吸都轻慢了。
张医师眉头舒展开:“小公子中的是软骨散,吃副解药就好,没什么大碍。”
“只是……”,张医师眉头又皱起来,宋述刚吐出的气又凝起。
张医师奇怪地看了宋述一眼,内心纳罕,倒从未见过宋统领如此小心担忧的模样,而后接着说,“只是小公子身体先天不足,抵抗疾病的气力不足,莫说这软骨散,就是普通的风寒也会比别人难熬一二,幸而这软骨散摄入不多,药性好解,对公子的身体损害不大,就是需要多调养几日。”
“那便谢过张医师了,我让孙副将随医师去拿解药。”宋述终于松下心神,迫不及待地想为荀定解毒。
“好,我再给小公子多开几幅调理身体的药,这药多是补药,小公子身体好全后也要接着吃,还要注意不要过多操劳,心绪莫激动,这先天不足就是要精细养着才可以少遭罪。”
宋述听得认真,恨不得一字一句掰碎了记在心里。
看着宋述如临大敌一般专注的神情,荀定的眼神莫名温柔下来。
吃过副将疾跑送来的药后,荀定终于顺应深重的倦意准备闭上眼睛,沉入梦境前眼前还晃着宋述担忧的眼神。
看着荀定睡着后,宋述定定地看了他许久,才眷恋地站起。而后走出大帐,面色阴鸷地让副将带他去临时地牢。
孙福领着宋述向前走着,还一边汇报:“统领,城内百姓大多安顿下来了,收到惊吓的也尽皆安抚,兵士正在统计伤亡名单,随后会按名单发放救济。”
“救济?”宋述脚步不停,嘴上却讽道,“难道说那位终于肯担起一国之主的担子,对他的子民施舍一些善心了?”
“统领…”,孙福吓出一身冷汗,“就算是如今的局势,这样的话被有心人听到还是不好的,不过这笔救济走的是赵知府的私库,知府深明大义,看不得百姓吃苦。”
“哼,”宋述神色莫名,“就算告到御前又如何,类似的言论数不胜数,他早就管不过来了,现在是装聋作哑,自身难保呢。不过也不需要从城主的私库出,听说这次北邦带兵的大有来头,值点钱。”
孙福低下头,满心疑惑,不过看宋述没有解释的意思也不敢多问,走下地牢后将牢房的锁打开,侧过身子站在牢门旁守候。
宋述绷着脸,踏入牢房,这临时牢房设在知春城府衙之下,曾是关押重刑犯的地方,后来前朝皇帝大赦后此处就接近荒废了,阴湿的牢房里黑黢黢的,地上曾经是血渍层叠之处在几十载岁月更迭后覆上厚厚的灰,走过都会扬起一阵尘灰。
“二王子,久闻盛名。”宋述厌恶地看向被绑在架子上的人。
那人猛地一抬头,深邃的眼眶下是狼狈的血迹和泥灰,“你认识我。”
“那当然,毕竟二王子当年试图拐走中原大家公子的事迹可是盛名远扬。”
不知道是不是孙福的错觉,寻常人提起这件轶事都是当笑话提及,毕竟大家都对那位差点被拐带走的小公子一无所知,但宋述提起这件事的神情却显得莫名凶狠,有种下一秒就要将眼前人咬碎的错觉。
二王子却反而哼笑起来:“我可念着他好多年。”说着神情间竟然带着点怀念。
宋述一下将他的脖颈掐住,狠厉说道:“找死。我看你是迫不及待去见阎王了。”
“呃,”图莫面色痛苦,被铁链绑着的手随着脖颈处力道的加重不断挣扎起来,脸色逐渐涨红。
孙福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没想到这位竟然是北邦的二王子,听说极受单于宠爱,已经是大多数人默认的接班人了,统领若将他掐死在这里,恐怕之后麻烦不会少。
在图莫即将翻白眼的时候,宋述终于松开了手,居高临下嫌恶地看着图莫。
“你也配。”
“你现在就寄希望你那父亲和哥哥多出点钱来赎你,不然缺胳膊少腿的我可没法保证。”
说罢便转身向外走去,还拍了拍手上沾染的灰,仿佛是碰到了什么晦气的东西,完全不打算管图莫在身后咳得奄奄一息,只在经过牢房看管的士兵时随口吩咐一句,“注意些,别让他现在就死了。”士兵昂着身子,大声应道:“是,统领!”
孙福一声不敢吭,跟着宋述走出牢门,才小心翼翼问:“统领,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做?”
“你去给赵知府送信,就和他说这次北邦二王子落到了我们手上,让他向北邦多要点钱。”
“至于其他的,你且看吧,知春城出了这么大的事,那位多少要表示表示,以免天下人耻笑,荀季他们逃得再远也难逃这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