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不注重口舌之欲的李四娘也来了兴致,一口接一口。
主要是吃茶点可以不回答卢沅芷提出的问题,两全其美。
卢沅芷看出李四娘的想法,笑而不语。
既然推拒了如此昂贵的金簪,必定有其它更难的所求。卢沅芷不怕李四娘想从她这得到什么,因为两人的身份地位摆在这里,即使李四娘救了她,李四娘也处于被动位置。
但凡她不想理人,直接打发小篆挑件过得去的物件送去便是了,根本轮不到李四娘到她跟前。不过卢沅芷很欣赏这学武的女娘,所以她愿意让李四娘留着这份恩情,来日报答。
卢沅芷不知道的是,之后因着这份恩情,才闹出她和房玄龄天大的误会。
此时房玄龄在李世民委托下正有序接管罗川县大小事务,忙得不可开交,但他记着答应卢沅芷的事,特意抽空来找萧铣一趟,借书。
一是之前杜如晦跟他说过,满县衙里正经会读书,读明白书的就萧铣一个人。二是王县令被禁足了,这时候去王家借书显然不太合适。
轻扣了扣门扉,得到允许后房玄龄推门而入。
屋内隐隐泛着一股儿血腥味,房玄龄顿时心生警惕,但他再想仔细去嗅时,味道早已散开,遍闻不见。
他以为自己闻错了,面上挂起笑意和萧铣互相见礼。
萧铣书房很空旷,入目望去,不挂帘子,不围屏风,博古架子上空空如也,只在上方挂着那日萧铣刚装裱完的一幅画。
嗯...这书房也太空荡了,不会没有藏书吧,房玄龄蹙了蹙眉。
那样可能就得跑一趟王家了,比较麻烦。
萧铣原还好奇房玄龄来干什么,一见他蹙着眉,不由得心生喜意,欢快的嗓音险些没压住。“这是怎么了?房郎君找某有何要事?可是那些衙役不服管教?”
房玄龄没听出萧铣话音的不对,嘴角扯出一抹浅笑,硬着头皮道:“并非为了此事,是玄龄出行匆忙,未曾带《春秋》、《后汉书》一类的典籍,想问郎君借来观摩。”
萧铣不明所以,房玄龄现下忙成这样,还有心情借书看?没时间看吧?帮别人借的?
在罗川县衙中,除了杜如晦和李世民,还有谁能使唤动房玄龄借书。
三个人一丘之貉,来混功绩却不好好收拾王县令。萧铣不想理这种没经过社会毒打的世家子弟,眉眼一耷拉,开口准备说没有,忽然反应过来,还有一个人!
卢沅芷!
一想到可能是卢沅芷来借书,萧铣呼吸都急促几分,他握了握拳缓解心中激动,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回去拐了个弯。“某这里有一本《竹书纪年》。”
说起这本书,萧铣是有私心的。
因为这本书两人曾共同研读过,彼此交换一起写下注解。自从那些书信和信物被卢家人摧毁后,这本书他视若珍宝一直带在身上,就是盼望着,有一天卢沅芷能看到这些,记起他一点,哪怕只有一点点。
萧铣:“《竹书纪年》,郎君可要借吗?”
房玄龄不挑。“有便很好了,多谢多谢。”
萧铣长舒一口气,起身去取书。留下房玄龄一个人在原地继续观摩这间空旷的书房。
因为实在没别的东西,房玄龄视线情不自禁落在那幅画上。
雨幕下的书斋,少男少女情思涌动,奠定故事的开端,后续不知可以写出多少情节。
房玄龄看得入迷,不知是不是他错觉,画中小娘子伞下那半张脸,跟他家娘子很像,至少有七八成。
竟然如此巧合。
房玄龄晚间回房还准备跟卢沅芷分享这事。他笑盈盈拿出《竹书纪年》递过去。“娘子看这是什么?”
卢沅芷伤了一只手,正是无聊的时候,在床榻上歪躺着,阖着双目养神。听见房玄龄的嗓音眼前一亮,用好的那只手捧过书籍,笑逐颜开跟房玄龄道谢:“多谢夫君。”
四个字又娇又甜,房玄龄听得舒心,不枉他百忙之中跑一趟。
“我们离开罗川前还回去便可,娘子想看别的,等我们回了房家要多少有多少。”
卢沅芷心想事成,对于房玄龄的话全部点头,无有不应。
烛火通明,屋内光线充足,卢沅芷爱不释手地将书翻来覆去看了两遍。见其保存完好,只边缘微卷,颜色发深,可想平时持书人经常翻阅,并且很爱惜。不由得心生好奇。“夫君,此书是和谁借的啊?”
“罗川主簿,萧铣。”
卢沅芷面色一僵,心中咯噔一下,不自觉松了手,《竹书纪年》掉落在床榻上发出闷响。她这才回过神,连忙捡起书,难以置信地重复问了一遍。“郎君说的是谁?”
“罗川主簿,萧铣。”
那一瞬间,卢沅芷如坠冰窖。
来了,他终究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