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她之前总想躲着李长安,难怪忍不住向李惊羽多打探她一些,难怪舍不得离开行宫。
不过,凌愿现在又有了一个新问题: 我能喜欢李长安吗?
凌愿侧头看去,黄金面具和竹篪静静躺在桌上,并不知道她的矛盾。
她叹了口气,翻身捞起被子,把脸蒙了进去。片刻后她又将被子拉开,在快要窒息之际露出涨红的脸来喘气,最后只有一个想法:
我好喜欢她。
李长安对于自己孔雀开屏真吸引到了凌愿的事一无所知。她已习惯了对方一向的躲避,对整日都没见到凌愿毫不意外。
第二日晚。李长安刚沐浴完,正准备去泡温泉。
兰宛通大梁的山路已经通了,她不日就要离开,便想抓紧这几天好好泡会兰宛特产的天然温泉。
谁知还没选好衣裳,四七却突然催她去后院看看。
她觉得莫名其妙,四七却表情神秘,也不肯告诉她去后院干嘛。
算了,去看看也没什么。李长安应下,往后院走去。
后院静悄悄的,除了风声外什么也没有。一弦弯月独自挂上树梢,借着雪色衬得天地都亮,好冷。什么也没有。
李长安转身欲走,忽听“哎呀”一声,赶忙伸手去捞。
一人就这样从天而降,正正落入她怀中。李长安惊得说不出话来,愣怔半天才把人放下。
凌愿理了理头发,这才抬头看李长安。
她穿得略显单薄,披一件月白大氅,风帽围了一圈纯白兔毛笼住脸,露出的鼻尖冻得发红,楚楚可怜,又被灿然笑意裁去大半。
凌愿怀中拿了一段孤枝,七八朵红梅在上开得正艳,就这样笑着看李长安,嗔道:“城外新开了好多梅花,我买了一车,可是只有这一枝与你相配。”
李长安怔住,藏在袖中的手暗暗使劲,指甲嵌入掌心,疼痛感使她意识到这不是在做梦。
凌愿看李长安不说话,凑近了些:“好看吗?”
“嗯。"李长安不敢看凌愿,于是垂眼去看红梅。
凌愿轻笑一声,凑得更近。梅花香气泥杂她身上的清冽淡香让李长安不由得脚下退后半步。
她退她进。凌愿反而更近,摘下风帽,几缕乌发随风扬起,眼中侵略感将李长安一点点蚕食:“我是说,我好看吗?
李长安脑中一片混乱,她感受着对方呼吸热气,只能凭本能回答:“好看,很好看。”
凌愿右眉挑起,左眉眉头却蹙起,表情玩味,嗤笑:“木头。”踮脚,就这样轻轻落下一吻。
李长安瞳孔骤然放大,风在她耳边呼啸而过,心中山谷有了缺口。
她耳根连着脖颈迅速染红,全身发烫。李长安觉得这样不好,退后两步,微微侧头,右手虚握成拳,抵在嘴角,眼尾泛红,不可置信地看向凌愿:“你…!”
凌愿被打断了也不恼,只觉得李长安一副被轻薄的样子很可爱。她心内隐隐有调戏良家妇女的快感,就站在原地静静看她。
李长安冷静一会后开始理头发、理衣裳,叽里咕噜地自言自语:“我要走了,现在已经很晚了。我现在要去泡温泉,真的。现在太晚了,我必须要走...”
凌愿看她说半天要走却一步未动,手忙脚乱却越理越乱。心内想笑,又怀疑自己是不是吓到她了。她故作委屈道:“殿下见谅。是我唐突…我先走了。”说罢就转向门口。
果然还没抬脚,凌愿就感到衣袖被拉住了。她回头,李长安只是望着她,不置一词。
凌愿看见李长安眼中冰山融成一滩春水,就快要滴出来。于是舍不得再逗,怜爱地看着她:“我陪你去。”
李长安泡在温泉里,只觉口干舌燥,舔了下嘴,又想起那个从天而降的吻,脸上顿时飞霞一片。
周围雾气氤氲,她置身其中心烦意乱,胆怯又隐隐期待。忽然,她听到身后凌愿叫她。
“殿下,转过来。”
“...”李长安明显犹豫,“我不好看。”
凌愿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不禁失笑:“什么?”
李长安沉默片刻,将半垂的头发挽起来,露出雪白的脖颈和同样苍白,却布满伤疤的后背。
她似乎生怕凌愿看清,很快向水里沉去,只露出脖子以上。
但凌愿还是看见了。
淤青、疤痕,各种各样的仍在她的后背上交错,顺着脊梁隐入水中,又像是白空纸上无端洒了一瓶墨。
凌愿没再笑了,默默走近,温声道:“我替你看。你不要再看了。”
李长安感到眼上被蒙了一条布,并不是完全的黑暗,而是隐隐约约地看个大概轮廓。
然而失了视线,听觉、嗅感、触觉都比平日敏感十倍。水花溅到她脸上,水声入耳,水流在她周身荡漾,撞击。
凌愿也下到温泉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