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想,她的房间仍是一片幽暗。
夜半时分,酒兴正酣的于嘉假意被齐山强行带回,兜了几圈才撇开身后漕帮尾随的人。
此时,于嘉的酒也醒了大半,慢慢上楼,发现徐大人房间的灯已熄了。
她低声咕哝:“该是睡了,明天再找他说情况吧。”
进了自己的房间,正准备关门时,余光瞥见一团黑影,顿时惊呼一声“啊”,还等在门外的齐山立马冲了进来。
只见徐大人手提一盏灯,阴沉着脸从里间踱步出来,“都什么时辰了?还喝得醉醺醺,于嘉,你是不是得意忘形了?”
于嘉从惊吓中缓过来,反问:“你怎么在我房间?”
徐渭的确理亏,一时情急顾不上是女子闺房了。故意转移话题到她身上,“看来分舵的人,对少帮主的到来感恩戴德,特意设宴了?”
一句话说到了于嘉心坎上,自己一直被他说成“小骗子”,终于能自证了。可她在帮里的地位怎能自己开口夸,她拍了拍齐山肩膀,“齐山,你讲给你主子听。”
从李帮主的恭敬态度到设宴的菜品酒水,齐山洋洋洒洒地讲起来。总之,于嘉是名正言顺的少帮主,还受到袁州分舵帮众的敬重。
徐大人看她得意扬扬,满脸写着:快夸我,也就顺情说了几句。
翌日清晨,于嘉跟徐大人打了声招呼,和李帮主约好一起巡视码头,就带着齐山翩然而去了。
没成想,竟一去不回。
看着日头下落再升起,徐渭知道:她是出事了。
昨晚设宴前,李帮主就将她只带了三个男子住在福来客栈的事,打听得一清二楚。
当日早上,于嘉心急犯了一个致命错误,总是围着盐务问,加速了李帮主动她的决心。
事情还要从三帮主叛逃说起,分舵每年需要上缴七分利润给总舵,其余留作分舵日常运营花销。而三帮主离开时就给李蓟递话,跟着他只需缴五分利润,这的确是很有吸引力的提议。
但李蓟发财的渠道,根本不在明面上,而是伙同林润有一起走私私盐。
确认了于嘉来分舵的目的是调查盐务生意,他就绝不会留她性命了。
还会将她的死,嫁祸给叛逃的三帮主。
李蓟暗忖:还有两个同伙不知去向,等凑齐了再送她们一起上路。
而另一边,徐渭察觉她出事了,一早就带着齐石离了客栈,埋伏在分舵附近,正好与李帮主派去抓他们的人马擦肩而过。
没头苍蝇似的乱转,紧盯着李蓟,终于在三日后,徐渭确认了于嘉二人被关押的地方。
齐石也没了耐性,齐山与他从小一起长大,怕去晚了人就没命了,遂热血建议道:“主子,我们闯进去吧?”
徐渭内心的急切比他只多不少,他紧握双拳,内心救与不救激烈的拉扯。猛然间,他一拳砸向石墙,晕出的血迹在墙面留了一个圆影,正如他们此刻的困境,紧紧包笼住他与她。
徐渭闭上了眼,再睁开时已理清了思路。
“凭我们二人冲进去也救不了人。”
这话既是说给齐石,也是劝慰自己的。
随即他对齐石耳语了几句,不顾齐石的讶异,而是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留下一句:“成败在此一举,好在黄泉路上你我并不孤单。”
说完话就与齐石分开。
滚滚乌云腾挪着位置,似是要酝酿一场惊雷。
徐渭一身常服,手举明黄色诏书,高声喊道:“都察院三品佥都御史徐渭,求见袁州知府!”
一时间知府守门的两人面面相觑,突地右边一人反应过来,疾跑进门通传了。
等袁州知府王锡爵赶到大门口,倾盆大雨已落下,雾气蒙蒙。走近了才看清:三品大员徐大人正双手持诏书,在廊下避雨。
但奇怪的是,他一身常服,还单枪匹马,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按理说,袁州是水路交通要塞,来来往往官员不少,但是都察院本就是弹劾官员的衙门,再说这个年轻官员还手持诏书,让盘踞一方的知府也有点心生惧怕了。
王锡爵跪地问安:“臣,袁州知府王锡爵叩请徐大人安,在下不知徐大人到访袁州地界,有失远迎,请大人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