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曳观察着他的眼睛,继续道:“珀尔的其中一个实验室就留在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我知道自己为何异于常人,也知道替自己隐瞒,你呢?你和珀尔是什么关系,为何要替我隐瞒身份。”
听到“珀尔”,沃兹的神色有了些许触动。
凌曳:“我猜,你就是曾经实验室毁灭的一大凶手,但为何又不杀我灭口?不应该是因为我太强了吧。”
此刻沃兹自若的脸色已经变化,他心跳加速,死死盯着凌曳,等待着她接下来说出的话语。
“我很小的时候,对珀尔留下的记忆里,有她摆放在桌边的一张全家福……”
“够了!”沃兹愤怒地打断她的话,凌曳笑了笑,但并未止住口。
“她的弟弟原来是你,沃兹公爵,你明明有一个姐姐,为何却对外宣称她早已经去世,连同抹掉了她曾经所有存在过的痕迹呢?她做的一切实验,一辈子的心血,顷刻之间灰飞烟灭,死前却还紧紧抱着那张全家福,你说她知道自己的“家”都在盼着她去死吗?”
沃兹此刻已然疯狂,他赤红的眼睛盯着凌曳,反复喊道:“别说了!住口!”
凌曳看着他剧烈的反应,有些意外,她让开一些,防止他摆动的手臂触碰到自己。
沃兹似乎已然发疯,他狠命往前伸手,又像是陷入什么痛苦的境地苦苦抱头。
她看着面前这场“戏”,站在原地愣了好久,掀起一个苦笑,垂下了眼睛。
本意是想质问他,但是看到这个人如此疯魔的样子,她也有些不知所措。
终于,沃兹身下的轮椅识别到什么,响起了警报。
不久之后,房间的门被打开,莫兰出现在门外,凌曳抬起头和他对视,两人都有些许尴尬。
到此刻,莫兰还是与往常一样的一派风度翩翩,他移开目光,从走到沃兹身边半蹲下身,用温柔的语调轻哄着坐在轮椅上癫狂的人。
凌曳看着慢慢被安抚下来的沃兹,暗暗心惊。
莫兰眼神清冽,眉眼一派和煦,但单看这张脸和年轻时的珀尔是很像的,如果不是总挂着一副礼貌的笑的话,莫兰偶尔露出的有些淡然的神态气度也和珀尔很像。
直到莫兰将一支针剂注射给沃兹,他昏迷后彻底安静下来。
莫兰回过头看向凌曳,凌曳移开了目光,他微微一笑直起身:“老师近些年来精神状况有些许问题,是我忘记告诉你了。”
没来得及带上面具,听着这有些熟络的语气,凌曳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道:“是我有些心急了。”
莫兰叫人将沃兹带回住处后,走过来:“不必急于一时,我说过,你可以在三区久留一阵,我带你去看。”
凌曳问他:“我的身体资料,你也知道?”
莫兰承认:“你的身体数据是我修改的。”
“你还知道什么?”
莫兰无奈:“老师只吩咐给我事情,珀尔博士也是我后来自己查到的,一定没有你知道的详尽。”
过了一会凌曳问:“你给了暗示让我来三区,又这么想让我留下来,是发生了什么事,还是沃兹最近在进行什么研究?”
莫兰笑着,递给她全息面具:“指挥官阁下,今夜的宴会还未结束,不如先和我去小酌一杯,来日方长。”
凌曳揉揉眉头,重新带上面具长呼了一口气。
是她有些心急了。
两人并肩重新向宴会厅走去。
这一路颇长,但都沉默的没有开口。
凌曳和莫兰是十几年前认识的。
莫兰对她记得深刻,但凌曳却对他没什么大印象。
二十年前,异种指挥官“回归”菲尔莫斯,凌曳从图罗帝国被削位打压的指挥官,到菲尔莫斯一跃再度掌最高军权,一时间不可谓风光无限。
可她却并未像菲尔莫斯人期待的那样披帅裹旗,以异种之名,带领战士们一举攻打图罗。
这样的两国对峙,一不小心就是世界大战,战争会彻底掀起两种人类的极端对立,那就完全意味着图罗帝国前任女王政策的完全失败,好不容易看到点希望的事情也会彻底扑空,她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
于是凌曳小心翼翼,降低一切伤亡,连着大捷两场战役,最后只拿走了图罗的两颗星球,也极具温和地签订协议。
这星球就是前不久十区公爵向新皇梁舟泽求和时承诺返还的那两颗。
图罗失去凌曳这名大将,又连失领地,纵使态度上再坚决,打仗这方面也温和了不少。同时凌曳作为指挥官,斡旋于联邦的政治场上分说,希望能以联邦的力量推动停战,支持平等。
但联邦十个区的公爵唇枪舌战,各怀心思,一致对外,那段时间弄得她心力交瘁,彼时执政官阿尔伯特见她在政局上被公爵们打压排挤,却始终态度坚定,也无奈出面调停。
两国没有完全停战,但好歹战火渐熄,之后没有发生太过惨烈的争端。
凌曳向来不是一个善于权谋术数的人,和政治场上精打细算的老狐狸们比则是一败涂地。
她来到菲尔曼斯,一上来就委以重任,却并没有做到什么值得让人夸赞的大事,一门心思想着不打仗,想着怎么让图罗帝国减少损失,民众们也纷纷不愿,逐渐的,人们开始批判她作为指挥官,临阵反叛的做法,开始怀疑她来到菲尔曼斯的真正企图,甚至开始怀疑她的真实身份,毕竟她看起来并不像“异种”。
事态愈发激烈,阿尔伯特无奈之下,只好暂停了凌曳的职权。
时隔四年,凌曳万念俱灰离开图罗后,再度在菲尔莫斯的政治场上被排除在外。
她没日夜地喝着新雅典著名的烈酒龙息,想着之后到底该怎么办。
她不是普通人,可她也并不是神,孤身一人担负着自己给自己的使命,担负着珀尔的那句“消除隔阂物种平等”,却无法阻止世事滑向难以预料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