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沁茹方才还略有黯淡的双眼霎那间被凤凌的话语所点亮:“凌姐姐!我怎么没想到!”
她看着凤凌,有些激动道:“那我们明日便前去繁楼与他们商讨?”
“不必这般着急,说好了三日的,我们暂且让他们等上一等。待三日后再去拜访。”凤凌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杨沁茹读懂了凤凌的意思,赞同道:“都听凌姐姐的。”
……
翌日午后。
凤凌将手肘撑在院中那一缸盛开的莲花边上。如玉般的手指不停逗弄着那粉白的花瓣,让它在水面上一颤一颤的。
掀开荷叶的一角,水面下的根系孤零零的。都说鱼跃莲间,要不过几日她就在缸里添上几尾小鲤鱼,让鱼莲相伴,岂不美哉。
正如此决定时,院门传来罕见的拍打声。
在一旁乖巧打扫院落的七郎顿时警觉起来,只因这叩门声过于陌生,既不是如小梅、小兰般轻巧地叩击,也不是张皓、张棠那种低沉的敲门声。而是带有急迫意味的连贯拍打。
“姐姐,要去开门吗?”七郎捏紧手中的扫帚,指节发白。
“你去问问是谁,若是答不出,就不开。”凤凌道。
七郎点头,放下扫帚,快步走至门前,高声道:“门外是何人?”
“凤小姐在吗。”一道洪亮的男声自门外响起,“我是怀王,是凤小姐的好友。”
七郎眉心剧烈一跳,眼眸染上森然。
凤凌逗弄莲花的手指一僵。
怀王?怎么是他?
如果说在皇城里她最怕见着谁,一定就是这个喜好作诗的怀王。
至于怀王是怎么知道她还待在这皇城里的,傻子也能猜到,必然是梵悦给她抖出去的。
“七郎,让他进来吧。”凤凌无奈道。
七郎不情不愿地取出横栏在两扇木门间的栓门杠子,任由外面的人将木门推开。
怀王靛蓝底色的锦袍上拘有一条神气的金蟒,腰间缀白玉璃龙佩,眸光睥睨,矜贵逼人。他在望见不远处的凤凌时,眼中覆上喜色,遂朝身后的小厮道:“你们在外等我。不必跟进来。”
凤凌起身,缓步走向怀王,对他行礼道:“怀王殿下。”
怀王目不转睛盯着身前看起来云淡风轻的凤凌,眼中的喜色渐渐淡去。
“凤小姐,你好狠的心,可把本王给骗惨了!”怀王愤愤道,“你可知本王这三个多月是如何渡过的吗?”
与其说怀王是愤怒,不如说是埋怨,更像是幽怨。
凤凌维持微笑:“怀王殿下言重了,我何时欺骗过您?”
“春末之时,繁楼之内,你说不日就要回北越城。”怀王眉宇间的矜贵荡然无存,就如同市井小民般不断朝凤凌比划着,“本王还给你留下信物,那是本王与你结交的证明。”
怀王越说,语调越是高亢:“可如今,秋意渐来,你依旧在皇城!却未来与本王吟诗作对,这不是欺骗是什么?”
“这……”凤凌愣了半晌,声音沉缓地解释道,“其实,我是有苦衷的。”
“什么苦衷?”怀王一听,眼神顿了顿,“说来给本王听听。”
“当日有幸得听怀王殿下作诗,我顿感己身之不足。”凤凌坦然道,“怀王殿下顷刻间便能赋诗数首,实属才高八斗,可我仅作几首便已耗尽毕生所学。”
凤凌不着痕迹地做出羞愧的神情来:“故而,不敢再见殿下,怕露了拙。”
怀王果真全然相信,眼底泛起波澜:“凤小姐,是本王误会你了。当日自小姐口中吟出的几首诗,本王是发自内心的敬佩,相信小姐往后定然还能继续有佳作。”
凤凌道:“怀王殿下过于高看我了。”
怀王摇头道:“非也,凤姑娘不仅貌比广寒嫦娥,才学见识亦是惊人,仅短短数月便能把那杨家最后的产业也给盘活。现今,沁凌楼于皇城,可谓是家喻户晓。”
怀王长叹道:“名动皇城茶坊主,竟是闺中美娇娥。”
凤凌无语极了。这怀王又开始了。
恰在她不知说什么的时候,七郎给怀王端上了一杯茶,他道:“怀王殿下,请喝茶。”
怀王仿若还沉浸于他的诗海世界里,眼神飘忽不定,未做回答。
七郎提高音量,再次道:“怀王殿下,请喝茶。”
怀王闻言,朝七郎瞥了一眼,没有接过茶,而是道:“先放桌上,本王不渴。”
七郎直挺挺地立在原地,双手举着茶杯,未动。
怀王有些疑惑地看他,但仍未伸手接茶,强调道:“本王说过了,不喝。”
“是。”七郎低垂的睫毛很好地将他眼底的情绪掩盖。他将茶杯放于桌面,扭头重新拿起扫帚在一旁继续打扫。
凤凌看了他一眼,她好似在七郎这短短的“是”之一字里听出了莫名的咬牙切齿的味道。不过,七郎有什么好生气的?大抵是她听错了。
“怀王殿下既然提到我们沁凌楼,不如现在一同过去?”凤凌提议道,“上回殿下请我,我也理应回请殿下才是。”
怀王闻言,未做思考,立刻应下。
碰巧,二楼雅座的一桌客人刚走,伙计清理桌面后,凤凌请怀王入座。她则转身要走。
怀王不解道:“凤小姐,不是说好陪本王一起饮茶?”
凤凌笑道:“我没说要陪您一同喝茶,只是说要请殿下饮茶。”
饶是怀王,也觉得自己被耍了,眸色一沉:“不行,本王不同意。”
凤凌接着道:“殿下,您还没听我把话说完。您若是不让我走,我怎能去后厨给您烹煮油茶呢?”
怀王眼中闪过不可思议:“凤小姐是要亲自为本王烹油茶?”
凤凌点点头,皮笑肉不笑道:“没错,毕竟怀王殿下是贵客。也是我的朋友。”
她是宁愿去热烘烘的后厨里烹煮油茶,也不要在这里听怀王作诗的……
怀王倒是兴奋极了,望着凤凌消失在楼梯间的倩影,出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