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常昱童抄了近路。
这本不是她的习惯——姐姐的日记里警告过,学校后巷虽然近,但常有不良少年聚集但今天放学后她去了图书馆,出来时天已经半黑,而父亲发信息说今晚有应酬,让她自己打车回家。
巷子比想象中更窄更暗,两侧高墙遮住了最后的天光。
常昱童加快脚步,帆布鞋踩在潮湿的地面上几乎无声。
拐角处突然传来打火机的咔嚓声和一阵哄笑,她的心脏猛地收紧。
三个男生靠在墙边抽烟,校服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上,不是明德高中的。
他们看到常昱童,交换了一个眼神。
“哟,明德的小公主。”其中一个染着黄发的男生直起身,挡住去路,“这么晚一个人啊?”
常昱童低头想绕过去,却被另一个男生拦住了。
他们身上有烟味和廉价古龙水混合的刺鼻气味。
“急着去哪啊?”黄毛伸手撩起常昱童的一缕头发,“小公主和我们就是不一样,发质真好。”
常昱童后退一步,后背抵上冰冷的墙壁。
她的喉咙发紧,英语脏话在脑子里打转,但中文词汇却像被冻住了。
男生们围得更近,笑声刺耳。
一个戴耳钉的男生对同伴说,眼睛却盯着常昱童,“你家里肯定很有钱吧?”
“看看包里有什么。”黄毛伸手去拽常昱童的书包带。
“别碰我!”
她终于找回了声音,比她想象的更大。
男生们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欢。
“会说话啊,还以为是小哑巴呢。”
黄毛的手从书包带滑到她的衣领:“这校服裙子也太长了,帮你改短点?”
常昱童剧烈挣扎起来,但对方力气大得惊人。她的衬衫纽扣崩开一颗,冷空气灌进领口。
绝望像潮水般涌上来时,巷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把你的脏手从她身上拿开。”
所有人转头。
殷华站在巷口,逆光中只能看清她的轮廓和手中那根闪着冷光的棒球棍。
“殷华?”黄毛明显认出了她,手松了松,“少管闲事。”
殷华慢慢走近,棒球棍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数到三。一……”
戴耳钉的男生已经后退了两步:“华姐,我们就是开个玩笑……”
“二。”
黄毛终于放开常昱童,举起双手:“至于吗?为了个小姑娘?”
"三。"
棒球棍呼啸着砸在黄毛旁边的墙上,离他的脑袋只有几厘米。
砖屑飞溅,男生们尖叫着逃走了,脚步声在巷子里回荡。
常昱童贴着墙滑坐在地上,呼吸急促。
殷华蹲在她面前,皱着眉头打量她:“受伤了?”
常昱童摇摇头,手指颤抖着去扣那颗崩开的纽扣。
殷华啧了一声,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扔给她:“穿上,小哑巴。”
外套上有淡淡的烟草味和一种说不清的柑橘香气。
常昱童默默穿上,袖子长出一大截。
“抄近路?”殷华站起身,棒球棍扛在肩上,“你姐没告诉过你这地方不能来?”
常昱童猛地抬头:“你认识我姐姐?”
殷华的表情变了变,像是说漏嘴了什么。
她转身往巷口走:“跟上,送你到主路上打车。”
常昱童小跑着跟上。
殷华的背影在昏暗的巷子里显得格外高大,棒球棍在肩上晃悠,像个守护骑士的武器。
走到有路灯的地方,常昱童才注意到殷华右手指关节有擦伤,可能是刚才砸墙时弄的。
“你的手……”她忍不住开口。
殷华把手藏到背后:“管好你自己。”
主路上车来车往,安全多了。
殷华在公交站前停下,从口袋里摸出烟和打火机,但手抖得厉害,几次都没点着。
常昱童默默从书包侧袋拿出一个银色打火机——姐姐的遗物,递了过去。
殷华挑眉,但还是接过来。
火苗窜起时,常昱童看清了她眼中的情绪——不全是愤怒,还有某种似曾相识的痛苦。
“谢谢。”殷华吐出一口烟,把打火机还给她,“以后放学我等你,送你回家。”
常昱童睁大眼睛:“为什么?”
“因为……”殷华突然停住,改口道,“因为我看不惯那群渣滓,行吗?”
公交车来了,殷华推着她上车:“明天见,小哑巴。”
透过车窗,常昱童看到殷华站在路灯下抽烟的身影,棒球棍依然扛在肩上,像个孤独的哨兵。
她低头闻了闻袖口,那缕柑橘香气更明显了。
回到家,常昱童发现父亲还没回来。
她把殷华的外套挂在衣帽架上,犹豫了一下,还是凑近闻了闻——没错,是姐姐常用的那款日本洗发水的味道,柑橘混合薰衣草。
这个发现让她心跳加速。
她冲进姐姐房间,翻找那本记录日常的日记。在三个月前的某一页,她找到了线索:
[今天殷华来家里吃饭,用了我的洗发水。她说很好闻,我送了她一瓶。这孩子其实很细腻,只是不愿意表现出来。]
常昱童合上日记,思绪万千。
殷华和姐姐的关系似乎比顾令仪说的更亲密。
她为什么要隐瞒这一点?
第二天早上,常昱童特意提早到校,把洗好的外套放在殷华的座位上——她早就打听好了殷华是高二(5)班的。
教室里还没什么人,她趁机打量殷华的座位——桌面上干干净净,没有涂鸦,抽屉里整齐地放着课本和一个棒球手套。
“找什么呢?”
常昱童吓了一跳。
殷华靠在门框上,手里转着那根棒球棍。
“还你外套。”常昱童指了指桌上的袋子。
殷华走过来检查:“洗了?”
“嗯。”
“多事。”殷华嘴上这么说,却把外套拿出来闻了闻,眉头舒展了些,“用的什么洗衣液?”
“姐姐喜欢的那款。”常昱童故意说,观察殷华的反应。
果然,殷华的手指微微收紧,但很快恢复常态:“走吧,带你去吃早饭,小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