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向言的灵魂穿过扭曲的空间,落到了一处幽暗的平地。他抬头环视四周,左右后全是延伸向无尽黑暗的未知,前面是一座城墙往左右无限拉长的高耸不可见其顶的城门。
城门旁边架起三角粗布搭建的茶摊,摊位只摆一张木桌和一条板凳,板凳上坐着一个身穿战国袍的人,他背对季向言,从后面看他的身材,就分辨得出他是个胖子。
季向言朝他走去,绕到他侧面,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直到他觉得被冒犯而出声:“后生仔,我起码是你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很爷爷的那辈人了,你讲点礼貌。”
“你姓林?”
“……讲点礼貌,用敬称好吗!”
“我不想浪费时间,所以你是附身林文涛的林氏祖宗?”
胖子怒瞪季向言,还想训斥几句,可他乍一看到季向言,不知想到什么,只好憋回怒气,蛮不高兴地点头:“嗯,我今天的确上那小子的身了。”
季向言直白地问:“你为什么要对阿宴动手?”
胖子忽然收起随意的神色,为自己斟了一杯茶,再看向季向言的时候,他那双狭长的眼睛骤然迸射出凌利的精光,说话的语气亦肃穆几分,像是在告诫季向言:“你是黄大人的巫觋,应该多少有点察觉。神明主修众生道,舍小义而顾全大局便是众生道。你若想学黄大人那样将来位列仙班,就不可以因一人一物动摇内心。”
季向言隐隐约约听懂了些,又隐隐约约没明白胖子的意思。他撇去心中的不安,面无表情地质疑:“你是不是没话讲了,就对我胡言乱语,以示你的深不可测?”
“嘴巴别那么毒!”胖子忿然拍桌,“对我放尊重点!你只是个小小的巫觋,别以为我不会对你怎样!”
“锵——”
一把寒光冷冽的长剑陡然被季向言握在手中,锋芒闪过他漂亮的脸蛋,将他凛然严肃的神情衬得愈加深邃。他冷冷的眸光射到胖子的眼底,令胖子没由来地感到惶恐。
他反手擎剑,语气低沉:“我敬你是长辈,多耗了时间听你在这里瞎扯,你最好不要得寸进尺,快点回答我的问题。”
“你哪里敬我是长辈了?你还威胁我!”
“就凭你使用禁术祸乱凡间,我早可以一剑戮穿你了。”
“我没有使用禁术!操纵公仔的人不是我,我只是在混乱发生的时候趁机逃走而已。”胖子辩驳。
季向言倏然愣住。半晌,他讷讷张口:“不是你,那操纵公仔追击阿宴,出现和我对抗的神秘人,都是谁的手笔?”
胖子翻了个白眼,无语道:“小后生,你是不是找错人了?我附身我林氏后代只是因为我不喜欢你那个朋友来参加祭祀我的公期,从头到尾我都没有要伤害你们啊!”
季向言也意识到自己想岔了,他转身就要离开,被胖子喊住:“你本体受伤严重,神魂如今不稳,不如我送你回去,免得你再耗费心力。
“有诈吗?”
“滚,我不送了!”
最终胖子还是把季向言的灵魂送回人间的身体中,临分别前,胖子提醒道:“你那个朋友,离他远点比较好。”
季向言摆摆手,不知听进去没有,总之是和胖子拜拜了。
回到现实的季向言看着围绕在他身旁的众人,没有说他遇到了谁。他瞧了眼许时宴,最后把目光落在林文涛身上:“你身体无碍的话,那我们就走了。”
林文涛愣住:“就、就走了?”
肖则楼蹙眉,立马挡到季向言前面,“我们走了,你留下好好休息吧!”
离开林文涛家,林夏森揽过季向言的胳膊,低头询问:“你身体没事?”
“对,我们要赶紧送小言去医院。”许时宴惊喊。
季向言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我没有大碍,现在只想回家睡觉。”
谁也拗不过他,最终他还是没去医院。
季向希在家守着他,没想到他居然一觉睡了一整天,直到天黑以后。
深夜的锦水镇万籁俱寂,人间除了漆黑再无二色。乌云笼罩了圆月和疏星,夹杂雾水冷意的风缓缓吹过小镇,连一片树叶都没吹响起来。
季向希今日也疲倦,不知何时就沉溺梦乡,睡眠正酣。忽然他耳旁听见连续不断且压抑至极的咳嗽声,他朦胧的意识觉得吵,翻个身打算继续睡,突然,他意识霎时惊醒,迅速睁开双眼,掀开被子下床,跑出房间。
他疾步绕过厅堂,来到季向言房间,打开灯,瞧见季向言果然坐在床头凶喘肤汗。
季向言跟刚淌过河似的,浑身汗涔涔,湿透了身上盖的被子。他的左手掐住右胳膊,指尖都泛了白,单薄瘦削的身子像由碎片拼接的薄纸一样。
季向希紧拧眉头:“你喷气雾剂了吗?”
“没关系,”季向言掀开眼皮,低头看着自己裹在肚腹上的被子,惨淡一笑,“我吃过药了,缓一缓就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