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后来我才发现,只有自己变得强,才能保护身边的人。所以我离开了天兆,走南闯北,到处拜师。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卫国遇到了现在的师父。他不嫌弃我的出身,教会了我许多,我很感激他。”
秦允显不愿气氛这般沉闷,转而问道:“对了,你是如何寻到这里的?”
“哦,这个啊,天兆之事一夜传遍各地。我身居卫国庐州乡下,赶集时听着你到处逃亡的消息,便回去求了师父算了一卦。得知你在大平这里,就马不停蹄地赶来找你,希望能尽些绵薄之力。”
外头都说秦允显为了权位,盗走天禄,残忍弑父。他当时还有几分怀疑,如今见他们兄弟二人挨在一齐,可见传闻终究是传闻。
秦允显闻言,不禁胸口一热。如今这般境况,旁人避之唯恐不及,唯有这个儿时故交,竟千里迢迢赶来雪中送炭。他感激道:“你素来重情重义,能得你这样的朋友,是我之幸。只是......”
“打住!”双正知道他要说什么,翻了个白眼,不乐意说:“我双正虽不是什么人物,但朋友有难,断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我那地儿虽然不大富裕,但衣食也算周全,你随我一道去避避风头。等风头过了,日后与他们算账也不迟。”
秦允显道:“实不相瞒,我打算留在大平为黄如骛治病。所以,不能跟你走。”
双正生于天兆,自然知晓两国血仇。原以为秦允显在说笑。可瞧着秦允显一脸严肃又不似开玩笑,于是搁下筷子,正了正颜色道:“你做什么,自然有你的道理,我也不好多言。只是身为朋友问你一声,这后果,你可担得起?”
秦允显沉默片刻,回答说:“自然。”
“罢了!”双正见他手上缠着的绷带,以为是逃亡时所留下的伤,心里更加坚定要留下了。
他一抹嘴上的油渍,忽地撸起袖子。从包袱里取出个紫檀木匣,匣面刻着繁复的云纹,“既然来了,总不能白跑一趟。我道行虽不算高,但会的东西可不少,我在这,或许能派上用场。”
木盒方方正正,有人的巴掌大,四四方方的上面刻着错综繁复的纹路,隐隐透出一股不简单。他放在桌上,轻轻一按边角凸出的疙瘩,里外三层六块交错的盒盖随之而开,里头露出了乱七八糟的小东西。
双正得意地介绍道:“这叫‘万千盒’,是师父赠予我的宝贝。你可别小瞧这些不起眼的零件,它们可以根据需要临时组装出想要的法器。怎么样,厉害吧?”
秦允显看着万千盒,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能预卜先知,又有这样不俗的法器,令师究竟是何方高人?”
双正嘴里“啧”了一声,似乎提起那人就火大。他摆了摆手,不耐烦地说道:“就一个好吃懒做的臭老头而已……嘶,少打岔!我就问你,让不让我留下?”
秦允显蹙眉不语,心中并不愿。可还未等他开口,双正已经看出了他的意思,抢先说:“算了,也不需要你的同意,我已经替你决定好了。你是知道我性子的,就算你赶我,我若想跟着,谁也拦不住。”
他忽然凑近,皮笑肉不笑道:“当然了,你要赶我,就是没把我当朋友。”
秦允显望进那双执着的眼睛,终是摇头轻笑。他执起酒杯,千言万语化作无声的动作。
双正咧嘴一笑,以茶代酒,与他轻轻碰杯,随即仰首一饮而尽。
秦允显刚抿了一口酒,便被那辛辣的酒气呛得连连咳嗽,白玉般的面庞顿时涨得通红。秦溪常眉头一皱,立即倒了杯清水递去,手掌轻拍他的后背:“早说过你沾不得酒,连米酒都能醉,何况这等烈酿?”
秦允显攥着杯盏咳得眼角泛红,一时说不出话来。
双正在一旁看得直乐,拍着腿笑道:“不行就别逞能,这百里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沾的。哎?说来也怪,你哥哥三杯下肚,跟个没事人一样。你是他弟弟,血脉相连,怎么半点酒沫都碰不得?”
这疑问不仅双正有,秦允显自己也常感困惑。父祖皆是海量,兄长更是千杯不醉,偏他沾酒即醉。后来他问过兄长和父亲才知道,他是随了母亲南门氏的天生酒量浅薄。
秦溪常瞥了双正一眼,目光似带着几分警告。双正虽不解,可眼神总觉得他自己说错了什么。连忙抓耳挠腮,将头偏向一边,不敢再多言。
秦允显摆手,喝干秦溪常倒的水,缓过劲才说:“无妨。看来此生是与酒无缘了。”
秦溪常淡淡道:“茶也好,酒也罢,不过是助兴之物。你能喝什么便喝什么,不必勉强。”
双正连忙附和说:“啊对对对,我也喝不得酒。茶就挺好,清心养性,比酒强多了。”
秦允显轻笑一声,外头的蝉鸣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夏日的燥热。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对秦溪常道:“现下已是午时,相信不久宫里便会派人过来。到时我要入宫,兄长打算何时启程?”
秦溪常心如明镜。这些时日,店里那些看似寻常却久坐不动的客人,个个身手不凡,分明是宫里派来的眼线。他早看在眼里,只是念及秦允显昏迷未醒,加之对方尚无恶意,这才隐忍不发。
他淡淡道:“稍后我便启程。”
秦允显点头:“我这就去唤子逢,让他随兄长同往,也好有个照应。”
秦溪常却抬手阻止,语气平静:“不必了。子逢跟着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倒不如留下照顾你。”
他说着,目光转向一旁一头雾水的双正,语气陡然转厉:“既然来了,又是令则故交,便要在此好好护着他。若我在外得知他少了一根汗毛,唯你是问!”
双正闻言,当即从凳子上蹦了起来,满脸不服地喊道:“你这人讲不讲理?我又不欠你什么,也不是你的奴才,凭什么这样命令我?”
秦溪常对他的抗议置若罔闻,起身走到秦允显身旁,眼中流露出几分不舍与担忧。他低声道:“令则,不管发生什么,切记以你的安危为重。若有任何变故,务必传信于我。”
秦允显点头道:“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倒是兄长,此番回去,一定要多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