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当家,你真是料事如神,表小姐自个找来了。”管事连忙上前告知谷清泉,管事都没看到虞婵身后跟着一个落魄书生。
谷清泉:“易家大伯安顿好了?”
管事:“医师与其同在一辆马车,现已经安坐下了,就等那位易举人。”
“做得不错。”谷清泉整了整衣襟,随手捋顺玉佩流苏,嘴角带起一抹笑意,等待着虞家表妹走近自己。
虞婵大老远就觉得心里发毛,随着同远镖局的牌匾越发清晰,下面站着的人越发眼熟,她倒是生出几分莫名的胆怯,想着打腹稿应付谷清泉。
欺男霸女,非君子所为。
若是叫爹娘知道定少不了一顿打,只盼望谷清泉嘴巴严实些,不过这事也有他的份,论起罪罚谷清泉是共犯。
前几日她一封信送到京城,拜托他办一些事情,好让易平川无知无觉地同她一起回京。
信中她提及邀请一众同窗远赴京城,并附上掺杂易平川姓名的名单,托谷清泉择个良辰吉日派人来瓮城接人。
可惜天算地算,虞婵算漏了谷二郎的热心肠,他竟然亲自来接她。
虞婵抢在谷清泉问候前,踏上石阶行礼:“虞婵见过二哥。”
这声二哥是随堂妹虞清欢叫的,谷清泉向来都很受用这个称呼。
谷清泉回礼:“你我兄妹何须多礼,三年未见,明月怎的与我生疏了?”
虞婵莞尔一笑,场面话而已,她什么德性谷清泉能不知道吗?体面是给外人看的。
易平川看着他俩一唱一和,心里郁结,气急攻心,差点把一口血吐出来,他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他的目光一直锁定在他二人的佩玉上,眉头拧成一个川子,眼神昏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多谢谷大善人赠车马助我等寒门学子进京赶考,多谢虞小姐牵线搭桥才有我等今日之福分。”
几位寒门学子上前道谢,虞谷二人对视一眼,笑脸相迎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应付过去。
管事牵来一匹红鬃马,虞婵眼睛一亮,上前抱住红鬃马的脑袋,马儿也蹭了蹭她的脸颊,虞婵抬眼望向身旁的谷清泉:“你怎么也把朱砂带来了?”
朱砂是虞婵最喜欢的一匹宝马,当年离京时,堂妹虞清欢正要学骑射,虞婵便把朱砂借了。
“不是我带来的,是它想你了,非要自己跟来。”谷清泉看着虞婵高兴的模样,心里也跟着舒坦了许多。
虞婵:“说起来清欢的骑射练得怎么样了?”
谷清泉:“颇有你当年之风。”
“那就好,也没白费我的一番苦心。”虞婵抚摸着爱驹,朱砂欢快地叫了两声,这次见到熟人又收回爱驹,之前在易平川那里受的全都烟消云散。
她仿佛又变回那个诸事顺心的虞明月,没有糟心的情债,没有再次回到京城这个虎狼窝的紧张感,似乎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随着学子陆续到场,有拖家带口的、有孑然一身的……
他们等待着车马浩浩荡荡地出城,随着谷家的商队一起赴京。
虞婵站在车队最前面,面向学子郑重其事道:“各位将来都是我大周栋梁,此番能助大家一臂之力,实乃我玉川之荣幸。今谷大善人以百两黄金资助各位学子在京一切开销,不求各位偿还,只盼将来各位入朝为官能为后继者撑伞开路,为大周再创太平盛世。”
在镖头的号角声中,虞婵翻身上马,朝着身后骑着黑马的谷清泉打了个手势,“我先行一步。”
谷清泉点头笑道:“一路顺遂。”
虞婵系好披风,策马朝着京城方向飞驰,最终身影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
雪夜,商队歇息,马车外燃起一堆堆篝火,学子们借着谷大善人给的美酒放声高歌,吟诗作对,好不热闹。
“平川啊,我听人说虞家姑娘是玉川人士?”年近五十的易父瞧着身旁的儿子,易平川因走神并未听清楚自己的父亲问话。
待易平川反应过来才急忙应了一句:“明月……啊,虞小姐确实是玉川子弟。爹,我们先不说这个了,你的病怎么样吗?我见医师神色凝重,医师怎么说?”
在他被小厮带到父亲的马车时,恰巧撞见一位白衣青年正从马车上下来,与他擦身而过时易平川只听人一声叹息。
青年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纪,他没认出那人就是医师,只是听那声哀叹觉得心惊肉跳,上车就查看父亲的状况,所幸易父精神很好。
易父苦笑一声,用拳头捶自己那条瘫痪的右腿,摇头道:“暮大夫说只有一成的把握治好我的病,为父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紧接着又语重心长道:“平川,你不必再为我操劳,为父认命了,汤药钱省下来,先还一些给虞小姐,剩下一点你自己留着打点以后的路。虞小姐心地善良,脾性温婉,这三年来她对你如何,为父都看在眼里,可她出身高贵,我们这样的人家是攀不上高枝的,你和她注定没结果。今后你入朝为官,该还的人情都还给人家,莫要叫人寒了心。”
易平川低着头,几近哽咽,拉住父亲的手握紧在自己掌心:“儿子明白,虞小姐待我情深义重,恐怕儿子这辈子都无法偿还恩德,他日儿子若金榜题名,愿为虞小姐尽忠竭力。”
他有苦衷不能言,事已至此,终归是他负了虞婵。
若有来世,他愿为明月脚下石,送卿登临月桂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