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斐差人送了密信,将小莲一块儿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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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三刻,五个人坐在一张圆桌上,面面相觑。
桌上摆着府上准备的早膳,下人都退了出去。室内没人吭声,气氛诡异。
“行了,”钟徕忍不了这窒息的氛围,“一条绳的蚂蚱,能不能蹦到开春都不一定,就别矜持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遮掩。”小莲起身,绕着桌子缓步,“祈福宴上我在场。”
“你怎么能在场!”吴隽大骇,望向姜褚,“大人,我……”
“行了,大古板带出个小古板,”小莲说,“你们一群人都在男人堆里,没有我,你们能知道女眷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吏部尚书嫡女,同礼部尚书的庶三姑娘打起来了。”小莲似乎是想笑,说道,“这庶三姑娘有些功夫,抽了根竹条把嫡小姐打得满地跑。”
吴隽埋头闷笑,姜褚瞥他一眼,抬头看小莲:“原因?”
小莲整理裙摆坐下,道:“要不说你是大理寺卿,女儿家成天困在宅院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能获得的信息少得可怜,哪里来深仇大恨呢。真要有叫这两个姑娘斗上的,也只有……”
“只有当爹的。”钟徕接话,转头问,“吏部和礼部不合?”
“你这人真没礼貌,不让人把话说完。”小莲不满,收到谢斐的视线后才收起架势,端上粥慢慢喝。
谢斐接话:“这两位尚书当初因为你老子能不能当侯爷吵得不可开交,你不知道?”
话里话外有种说钟徕养尊处优,不懂疾苦的讥讽。
钟徕面色一僵,半晌说不出话。
“适可而止,”姜褚端起碗,扫视一圈,极具压迫的视线最后落在谢斐身上,“食不言。”
谢斐乐了:“还没过门就规训?”
吴隽筷子当一声敲在碗沿,头都不敢抬。
小莲在一边偷偷瞄姜褚,见对方脸色不算好看,忙用公筷夹起个馒头塞进谢斐碗里:“吃,别饿死了。”
钟徕府上的早膳说不上豪华,用吃饱喝足的谢斐的话来说,勉强果腹。
馒头、清粥、小菜,姜褚和吴隽倒是吃得满意。尤其是后者,吃完了靠在椅子上极其没有形象得长舒一口气,总觉得下一瞬这人就要大喊一声爽。
姜褚眉目舒展,脊背还是挺得笔直。
谢斐收回落在他脸上的视线,不动声色瞥了一眼身旁的女人。
小莲瘪了下嘴,问:“姜大人觉得膳食如何?”
“我定远侯的府邸,你做什么东?”钟徕皱眉,“你们谢氏怎么都爱越俎代庖。”
后半句是嘀咕,但小莲也没放过他:“比不得你钟氏,为老不尊,趁人之危。”
“方芙蕖!”钟徕恼了,“别以为你改名换姓我就不认得你!”
“你奶奶在此!”小莲也急了,“钟宣昭!你的字还是从我方家请的!”
谢斐清清嗓子,当没听见这两人的剑拔弩张。转头问姜褚:“你爱吃这个?”
原本鹌鹑似的吴隽这下敢抬头了,他看看面无表情的姜褚,又转头看看面色关切的谢斐,忽得福至心灵:“什么爱不爱吃啊,我家大人鞠躬尽瘁,成日风里来雨里去的,别说早膳了,忙的时候能一天不吃呢!”
谢斐闻言脸上的关切敛了些,仿佛说笑:“这是要修仙?”
“也不能这么说,”吴隽意犹未尽,捞过馒头掰碎了吃,边吃边说,“有几回是想用膳的,但运气不好,每每坐下,筷还没提起,就被人请去了。”
谢斐意味深长哦了一声:“看来当今的旨意没错。”
原本呲牙咧嘴、大眼瞪小眼的小莲和钟徕听到这话转过来,耳朵竖成杆子。
“像姜大人这样忙碌的人,就该配个闲散人士照顾,有个人知冷知热,也不至于饿着冻着。”谢斐冲姜褚眨眨眼,“姜大人说是也不是?”
姜褚已经用清茶漱口,听到这话差点将漱口茶咽下去。
等他漱完口,桌上的四张脸都巴巴望着他。
钟徕这个没参与的局外人不必说,小莲这个知情看热闹的也不提,谢斐也就算了。怎么吴隽也眨着眼睛,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
“下雨了知道往屋里跑,饿了知道吃饭,”姜褚无奈,“我是大理寺卿,不是大理寺随便收的没有自理能力的巨婴。”
小莲慢吞吞坐直:“还挺顺口。”
钟徕悻悻坐正,抬手挥了挥,仿佛把刚刚的事都挥之脑后,随即盯着小莲:“你还没说呢,女眷那边具体是何事?”
“似乎是春闱,”小莲回忆道,“起先离得远,听得不多。待我走近时,那礼部三姑娘已经去边上的竹林里折枝条了。”
说话间膳食撤下,摆上了应季果盘和糕点。姜褚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视线落在飘摇的茶叶上,突然问:“吏部尚书是哪里人?”
吴隽即答:“江南。”
姜褚颔首,低声吩咐:“去查,今年的春闱,出题时间。”
吴隽神色一凛,震惊抬头,又在姜褚无波无澜的注视里垂下脑袋:
“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