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领冷哼一声,玄恒衍也不急,就坐在阴凉的天幕之下,烈日当空,首领额头脖颈不断渗出汗水,滴在泥面晕成一滩深色大圆。
所有人该吃饭的吃饭,该警惕的警惕,四周传来嬉笑喧闹声,饭菜飘香,没被打晕的贼人纷纷吞咽,口腔分泌唾液,垂涎欲滴。
首领死死撑着,眼前发黑,目光越过玄恒衍,频频盯向被南磬挡着的玄昭辞。
南磬衣摆被扯了扯,她了然,拿起桌上一碗冰镇酸梅汤,气势汹汹走向首领,碗哐当一声砸在地面,却见深紫色的汤一点儿没洒,首领瞳孔微微扩张。
“看什么看!那是我老婆!你礼貌吗你?”南磬用着最礼貌的语句,骂骂咧咧。
众人:“……”
玄恒衍嘴角扯了扯,饶有兴致扫了眼自家五妹。
“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许是南磬不似狗官那般惹人嫌,身上还带了些烟火气息,非常接地气,首领没有用方才待玄恒衍的态度来对她。
“喝了吧。”
南磬话音才落,首领双手捧起酸梅汤,咕咚咕咚大口喝下,一滴没流到唇边,喝完擦了擦嘴直勾勾盯着南磬:“我的姐妹——”
“你知道我们能直接把你们杀了,或者就把你们丢在这里不管,你的威胁对我们毫不奏效,若想让你姐妹尽早吃上饭,老老实实尽快交代方为正道。”
女人语调平淡,没有威胁也没有承诺,却无端蕴含着信服力,玄昭辞指尖摩挲碗壁,缓缓咽下最后一口浓香的牛骨汤。
“驸——”半个音节硬生生吞回,美人垂眸,咬了咬唇,“阿南……”
南石也姓南,但小名是阿石,南磬脑海一顿思维风暴后才意识到玄昭辞是在喊她,黑眸唰一下亮起。
大狗猛然回头,眼眸似蕴着星辰大海。
她大步流星同手同脚顺拐着疾行回到玄昭辞身旁,单膝跪下,唇角上扬,笑成一副不值钱的模样。
南磬离开后,首领身前一片空荡,有种饭也被带走了的莫名直觉,生怕南磬改变主意,慌忙吼道:“我都说!”
·
三十里外的岱山,坐落着一个小杨村。
岱山山体为罕见的内凹状,盆腹大,内凹坡度缓,气候适宜,宜居宜生存。
小杨村世代都守着岱山,此处离京郊近但村民鲜少踏足京城,她们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一年产粮足够吃上两年,从未有过缺粮的担忧,亦无需向外采购。
前两年举国高温大旱,小杨村自然没能幸免,内凹的山体更是汇聚高温,让她们种什么都种不出。
与外界几乎隔绝的小杨村并不知晓改良种的存在,以为旱灾不会持续太久,不懂得求助京城求助官府,更不清楚玄而今的陛下是谁。
她们只道世道艰难,寸草不生,粮食短乏,皆是因为狗官横行。
杨糕身为小杨村村长之女,以身作则,率领好友跑出深山,几次无功折返。
眼见粮食一天天清空,直到整个粮仓只剩一个粟壳的那天,杨糕集结村里半数青壮年,趁着夜深人静之时离开,一群人破釜沉舟去寻粮食。
在荒野走了许久,幸得上天庇佑,一队华贵招摇的车马滚滚驶过她们眼前。
“我的姐妹们真的很饿,还请狗……官大人可怜可怜我们,赐口吃的。”
杨糕眉目低垂,极尽哀求之意,比之方才嚣张大喊狗官的简直判若两人。
“你知道我们是钦差,还敢抢?”玄恒衍悠悠道。
“抢的就是你们啊……换别人我们还不敢抢,谁知道是不是救命粮。”
玄恒衍一口闷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索性眼不见为净,甩甩手让侍卫带到一边吃饭,而后不着痕迹扫了眼玄昭辞妻妻。
是故意的,还是碰巧?
妻妻二人一唱一和,南磬上前插科打诨淡声威胁杨糕,并诱以冰镇酸梅汤,玄昭辞适时叫回驸马,这才打了杨糕一个措手不及,以为要被放弃,只得把经历统统倒口而出。
她那美人五妹正慢条斯理饮着酸梅汤,捏着的丝帕落在驸马额尖,轻轻擦拭,南磬蹲跪在地,小狗也蹲坐一旁,尾巴摇晃。
美好的一副画面却有种诡异感,就好像……就好像给五驸马身后长出了一条无形的尾巴,如狗子一般狂甩狗尾。
憨厚似狗,能谋划这么复杂幽深的才怪呢。
玄恒衍一哂,放心躺回座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