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逢夏末,坡上被修剪过的腊梅本该只剩虬枝,但国公府的匠人却巧妙用绸、绫、绢扎出不同颜色品类的假梅,结在枝头。李凝道:“上回来国公府,这梅岭上开了一树樱花,现在都谢了,找不出是哪棵。”
“少卿大人是春天来的吧?”齐姝静环扫一眼,往坡上走。
李凝追随她。
齐姝静手抚向一树假梅,李凝便知这棵是樱,待她手挪开垂下,他也将手放到树干上:“是今年春天,我来府里找镜平说事,没瞧见你。”
“我不常来梅岭。”
李凝颔首。
两厢无言。
良久,齐姝静仰头看李凝,正好对上他的视线,两两都没有躲,李凝沉声:“如今称呼已这般生疏?”
齐姝静立马垂首,不再对视。
李凝眸中苦涩无奈一闪而过,叹道:“走吧,该回去了。”
二人便往梅园行进,李凝道:“其实《蟠桃会》挺有趣的。”
“热闹嘛。”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间隔越拉越远,待进梅园,已不完全不似一道回来。
再说步仙镝这边,一直低头躲避,再抬头才惊觉已经离开梅岭来到假山,只有齐姝妍,哪里还见李凝踪迹!
步仙镝咬牙切齿:这兄弟!
齐姝妍口口声声私下说事,但其实一路打听步仙镝衣食住行,他不愿意告诉她,全怼回去。齐姝妍也不恼,改向他汇报起自己的日常作息,点滴小事。步仙镝如听念咒,眺着假山,灵光一闪:“唉,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他今日第一回主动搭理,齐姝妍喜出望外,满口应好,又追问:“什么游戏?”
“捉迷藏。你闭眼,背过去。”
齐姝妍依命做了,但不对,步仙镝啧了一声:“叫你面朝假山,怎么这么笨呢。”
她还是不对。
步仙镝不耐烦,抬手摁住齐姝妍脑袋,让她与石头再贴近些。他掌贴上她后脑勺那一刻,齐姝妍情不自禁扬起嘴角,再没有比这更欢喜的事情。
“好,站好啦。”步仙镝也勾唇角,“数一百个数,再睁眼找我。”
步仙镝快步朝东边走去,故意踏得极重,留下阵阵脚步声。
他虚晃一枪,进洞后穿梭加飞檐,打西边扬长而去。
这回甩开那娘们了。
步仙镝没得意多久,又听见齐姝妍遥遥呼唤:“小太尉,小太尉我来找你啦!”
阴魂不散!
步仙镝慌得来不及瞟匾额上木樨小筑四字,就翻进旁边院子里。
这会众婢女都在后院忙碌,前面杳无一人,唯有成排桂树。树干宽不过步仙镝肩,躲不了,底下草木皆被修剪得低矮,也不能藏。
犹闻齐姝妍呼唤,他情急之下破窗入房。
云窈一大早上就听见拉弹唱自云端传来,知晓已经开宴,但她没有请帖,仆妇说巳时,就只能巳时再去,不敢提前。
这会落玉也在后院,独云窈坐床沿上,听见响动抬头,见一金冠箭袖的陌生少年越来越近,勾起云窈不好记忆,张嘴就要喊人救命。
步仙镝急忙将她嘴捂住,她能感受到他温热掌心,他也能感觉她唇上软肉和口中热气。
“嘘——”步仙镝瞪眼警告,而后才察觉自己带着少女扑倒床榻,顿时满面赤红。
他赶快将云窈带离梨花床:“对不起,我躲人,无意冒犯,还望姑娘谅解。”
云窈呜呜讲不出来一个字。
步仙镝才意识到自己捂人家的口,于是他的手也变得通红。
“人呢?去哪了?”齐姝妍的声音越来越近,云窈辨出齐二姑娘声音,睁大眼看着步仙镝。
步仙镝低声:“别告诉她我在这。”
说罢撒手躲到窗前桌下。
云窈在一霎间权衡好利弊,男子的气力通常比女子大,那桌下藏的歹人又穿箭袖,是个习武的。如果她告知齐二姑娘,将歹人逼上绝路,他可能鱼死网破杀了她。
她抬手整理了下发髻和衣裳。
齐姝妍很快走进小筑,窗户开着,瞧见云窈:“窈娘,你怎么没去殿下寿宴?”
问完她合唇,自知失言,殿下兴许没邀请云窈。
云窈一笑,温婉道:“她们让我巳时再去。”
齐姝妍走进来时觉得云窈脸有些红,本来准备问的,这一打岔,再加上云窈在窗边吹了风绯色渐退,齐姝妍就忘了,径直询问:“你有没有瞧见什么人进木樨小筑?”
云窈心惊肉跳,默默攥拳,她努力镇定,不令声颤,但仍抑不住胸脯轻微起伏:“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