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嘉树一对一的辅导下,她的理科成绩突飞猛进。
数学不仅稳居优秀线,甚至能考到120分以上,还成了全班公认的“逆袭传奇”。
田佳悦忽然想起一件趣事。陈嘉树刚来家里时,她总规规矩矩地喊他“陈老师”。
那天他正在纸上解题,笔尖沙沙作响。写完最后一笔,他偏过头,眉心微蹙,“不要这么叫我。”
既然不许她叫“陈老师”,那她就叫他“哥哥”,他又说,“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可我觉得哥哥更好听。”说到这里,她想起自己的哥哥,眼眶里顷刻涌上泪意,“我以前有哥哥......但他走了好多年。”
豆子大的泪水砸在纸上,晕开黑色字迹。
陈嘉树沉默半晌,拿了果盘里的荔枝轻轻地放在她面前,“吃点甜的。”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这个看似冷淡的哥哥,实则很有人情味。
陈嘉树还要去做几项检查,说了句,“我先走了。”便径直离开。田佳悦这次没再跟来。
所有检查做完已近五点,还有两张重要的检查单没出来,只能明天再来。
站在医院门口,陈嘉树给张爽打电话,让他今天早点关店。
张爽一听能提前下班,立刻提议去庆祝,“要不一块去KTV唱歌吧。”
若是往常,陈嘉树多半会拒绝。但今天,他竟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话刚出口,他自己都怔住了。
*
覃乔来电话时,陈嘉树正蜷在沙发角落里睡觉。
张爽按了身旁点唱机的暂停键,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他懒懒散散地靠着沙发,“他喝了点酒,这会儿在呼呼大睡呢。”
地上散落着几个空酒瓶。他脚尖不小心碰倒一个,瓶子“咕噜噜”滚处好远,停在门口。
“冤枉,我没让他喝酒,我就出去一趟,他自己喝了一瓶半。”张爽猛地坐直,揉了揉额头,“我知道啊,他刚手术不能喝酒,这不是,没看住吗?”
听到覃乔说要过来,他看了眼腕表,都快九点了,“真没事,我刚叫他还应我的,他只是酒量差,等他醒了,我就送他回去。”
那边果断问,“哪家ktv?”
“你还真过来啊,嘉树醒了要骂我的。”张爽看了眼烂泥般躺着的陈嘉树,“就咱们店对面十字路口,中国邮政旁边那家。”
那头掐断电话,张爽出神几秒才将手机放回到茶几上,抄起话筒。
酒劲还没完全过去,他迟钝地发了会儿呆,才伸出另只手,戳亮旁边的点唱机。
震耳欲聋的音乐再次响起。
“如果大海能够,带走我的哀愁,就让它带走每条河流!”张爽扯开嗓子嚎,“所有受过的伤,所有流过的泪,我的爱!请全部带走!”
陈嘉树被魔音摧得翻了个身,迷迷糊糊撑坐起来,眯着眼望向电视屏幕。
他问,“几点了?”
张爽全身心投入演唱,压根没听见他问的话。
陈嘉树低头伸手在茶几上摸索,指尖刚划过杯壁,“哐当”一声。
玻璃杯被他碰倒,酒液泼了他一手,沿着手腕往下淌,杯子跟着滚下,砸碎在瓷砖地上。
这声响,终于打断了张爽的歌声。
张爽一个箭步冲到陈嘉树跟前,“怎么了?”
除却电视的光亮,屋里昏黑不明。张爽这双好眼睛都看不清陈嘉树的脸。
酒液在淡蓝的光线下反出微光。
张爽抓起一叠餐巾纸,按在液体上面,转头对又躺回去的陈嘉树大声问,“手有没有受伤?”
“没有。”陈嘉树的双眼映着电视机里闪烁的光,他往门口方向偏了偏脑袋,抬高声音,“几点了?”
音乐戛然而止。
张爽刚要回答,就听见他沙哑地嘟囔,“太暗了。”
给忘了。
张爽立即走过去,按亮了天花板上的顶灯。
陈嘉树倚着沙发,捏了捏眉心。
顶灯全亮后,张爽晃回点唱机前,一屁股陷进沙发里。
“唱歌吗?”张爽拿起话筒,递到陈嘉树面前。
这人酒量是真的浅,一瓶半啤酒落肚,微黑的肤色上出现微醺的坨红。
陈嘉树垂眸盯着话筒好半晌,方才抬手拿过去,问,“唱什么?”
张爽按键找到一首家喻户晓的歌曲,扭脸问他,“《水手》能唱吗?”
陈嘉树露出一个笑,“行,就唱水手。”
音乐声起,张爽拿了茶几上另个话筒,挪到陈嘉树身边,抬手揽住他的脖子,整个人靠在他身上,灼烫的酒气喷在他脸颊上,“陈老板,现在是你的主场,别怂啊。”
陈嘉树用肩膀撞他,没被撞开,张爽哈哈笑几声。
陈嘉树深吸一口气,话筒放到嘴边,开口唱了起来,“苦涩的沙,吹痛脸庞的感觉,像父亲的责骂,母亲的哭泣,永远难忘记……”
别看陈老板平时说话音色偏淡冷低沉,一唱歌倒仍保留几分曾经清润的少年感。
时隔十多年再听陈嘉树唱歌,张爽眼前恍惚出现学生时代的画面。
那时的陈嘉树就是“能文能武”的代名词。
虽然不是爱出风头的性子,可每年的文艺汇演都少不了他的身影。
——吹笛子、弹钢琴、唱歌......好像就没有他不会的。
母亲总拿陈嘉树激励他,他则嬉皮笑脸地搂着母亲的肩,“嘉树那是文曲星下凡,您儿子我是武松转世,专打老虎不读书!”
“少跟老娘扯这些没用的!”母亲照例给他后脑勺一巴掌,“人家嘉树放学就写作业,你整天野得脚底板都不沾家!”
“妈你这话就不对了!俗话说得好啊——什么藤结什么瓜,什么种发什么芽,你儿子这么野——”
母亲气得一个趔趄,“小畜生!你意思是老娘我也......”
陈嘉树蓦地起身,回忆被迫中断。
两人伴着音乐小幅度摇晃身体,像是在海中徜徉。
张爽在旁边跟着瞎哼哼,时不时故意跑个调,惹得陈嘉树频频笑场。
“你鬼嚎什么东西?”陈嘉树笑着用肩膀撞开他。
“专业和声懂不懂?”张爽死皮赖脸地贴过去,“这叫艺术再创作。”
陈嘉树接着唱,“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
张爽抢过话筒鬼哭狼嚎,“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问,为什么!!”
陈嘉树被他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张爽不以为意,弯腰放下话筒,端起两只酒杯,“来来来,唱完这段,咱们干一杯!”
果汁给陈嘉树,啤酒留给自己。
玻璃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两人仰头一饮而尽。
覃乔推门而入时,两个大男人正歪歪斜斜地蜷在沙发角落里,人手一支话筒,正在合唱《同桌的你》。
“老师们都已想不起,默写全错的我~”张爽摇头晃脑地吼,“我也是偶然翻笔记,才想起抄过你的……”
这离谱的改编让覃乔一个没忍住直接就笑出声。
两道醉眼朦胧的目光应声扫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