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薛林昭的声音响起在斗笠之后,叫人听不出情绪。
“那,聚宝钱庄……”
“聚财钱庄,那书你打算在哪里看?”
方秀宁干巴巴张嘴,试探问,“边关?会长住吗?”
薛林昭点头,“日后自会有人送到边关。”
方秀宁,“……”
这河蚌公主现在是在告诉我,遍布整个宣国的聚财钱庄,传说中富可敌国的聚财钱庄,听她号令?
甚至可以用来做送一本书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还想去何处?”薛林昭在问。
方秀宁抱紧信笺,摇头,闭嘴。
回去稍作歇息,用过晚饭趁着天色还亮,两人再次上路。
神降城距落日城还远得很,且为赶路,再无水路可走。
二人只能日夜兼程骑马。
几天下来,方秀宁已经习惯骑马,腿还是有些酸痛,倒是不会动不动磨红了。
这日傍晚,两人找到一处偏僻小镇歇脚。
“落叶镇。”薛林昭牵着马道,“此处靠近夹谷关,会有山匪野兽出没。”
方秀宁认真点头,其实不用她说,看萧条街道和荒山枯井亦能发觉。
这里远不是神降城那种只需风花雪月的富庶之都,这里穷山恶水,还需当心。
镇上仅有一家客栈,两人皆是黑衣斗笠装扮,牵着同样漆黑的马。
一站在门口便引来数道视线。
薛林昭对周遭一切视若不见,安顿好麒麟,径直带方秀宁进去落座。
要饭菜要打包干粮要喂马的草料,张口便是一大堆,薛林昭甚至要热水给她洗手。
方秀宁洗的时候简直热泪盈眶,店里灶上的水还没热,薛林昭这家伙买了一壶热茶给她洗手。
顶着诸多投注过来的视线,她小声,“好贵……”
薛林昭认真道,“药浴更贵。”
所以还是不要受凉,一旦关节受凉犯病,过后多用药,得不偿失。
方秀宁,“……”
还是闭嘴吧。
免得薛将军突然想起来找她要钱和问诊费。
反正药已进肚,又不是她主动要治,她是一文钱不会出的。
继续吃薛林昭的,用薛林昭的,拿薛林昭的。
两人一马吃饱喝足提着吃食再次上路,她们没有在此停留休息。
因为薛林昭说,“在这种地方休息不如荒郊野外。”
方秀宁起初不懂这句话的含义,直到她们在山路上被一群人围住。
前面一人尖嘴猴腮,有些眼熟,正和为首的魁梧大汉嘀咕,“就是他们,有银子!一定是肥羊。”
方秀宁啊一声,想起来了,“方才客栈里的人。”
想着摇头看薛林昭,出门在外,财不外露,被人盯上了吧。
对方十来个壮汉,凶神恶煞手持大刀,有的上面还沾着血,甚至有个扛长枪的。
这要是在镇上歇脚,怕是睡梦中就得被砍死。
饶是知道薛林昭为人,方秀宁也有些心中没底。
小声问身后,“行吗?”
这种都是亡命之徒,手上都沾过人命,狠起来一个顶俩。
况且那老大体型就有两个薛林昭宽。
薛林昭明面上没有兵器,之前倒是见她用软剑杀人,也不知这次出门带没带啊,平时没见她拿出来练练,洗澡的时候偷瞄一眼好了……
劫匪目光贪婪,为首之人将刀扛在肩头。
“两个小白脸儿,爷不为难你们,东西和马留下,留你们俩一命。”
有人在后面悄悄指方秀宁,“那个,女的。”
几个劫匪交换个眼色,老大哼了一声,又对薛林昭道,“留你一命,她,留下。”
薛林昭一直不出声,方秀宁心里七上八下,心说你这时候有什么护卫啊响箭啊什么的就快拿出来吧。
不用隐藏!
劫匪失了耐心,“不识抬举,男的杀了喂狗,女的带回去。”
两人持刀冲过来。
方秀宁心头一跳,只见身下麒麟突然长嘶一声,跳起来一蹄子蹬在其中一人胸口。
那人惨叫一声被踩在地上。
方秀宁颠簸中忍不住笑出声,不愧是汗血宝马啊,丑是丑了点,真有灵性。
另一人被这阵势镇住一瞬,不过还是提刀朝马腿砍去。
“你们拦路打劫,杀过人?”有人声音冰凉。
斗笠落地,劫匪抬头正对上薛林昭的脸。
看清她的样子,劫匪脸上一时惊诧,还是下意识道,“废话!爷杀过的人比你……”
比你什么方秀宁没有听到。
她趴在马背上稳住身体,惊得紧紧闭上嘴巴。
那人脖子上被划出长长一道剑伤,鲜血喷涌,她怕溅嘴里。
一切只在几个呼吸间。
为首劫匪目眦欲裂,大喝一声,“都上!”
数十人凶神恶煞冲过来,方秀宁心再次提到嗓子眼儿。
身后之人道,“抓紧。”
她下意识紧紧揪住麒麟脖颈上仅存的长毛。
麒麟咴咴数声,率先冲向劫匪,大马蹄子脚脚冲人心口踹去。
薛林昭单手纵马,单手持剑,动作轻描淡写却有千钧之力,剑落之处血花四溅,劫匪转眼又死两人。
方秀宁大喊,“我知道了,知道了!”
“知道什么?”薛林昭声音依旧平稳。
方秀宁抱紧马脖子,“麒麟住单间安全的是别人!!!”
身后有人笑了一声。
“缰绳给你。”薛林昭道。
剧烈颠簸,方秀宁颤抖着接过缰绳,斗笠早已不知掉到哪里,她还未想好拿着缰绳要做什么。
这麒麟主意正的怕是根本用不着人牵。
尖嘴猴腮那家伙快被它踩扁了。
一支长枪蓦地冲到面前,方秀宁下意识后退,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握住枪杆,另一手出剑。
匪徒血溅当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薛林昭长枪在手的瞬间,麒麟像是收到某种召唤,长嘶一声,更加骁勇冲向劫匪。
几乎癫起来了。
她感到脑后虎虎生风,这时候紧张不敢回头,只能看见劫匪一个个惨叫被长枪捅进胸膛,挑飞。
在血染荒林,横尸数十之后,为首的劫匪终于意识到大难临头,惊慌朝树林深处跑去。
方秀宁只觉得身后一轻,薛林昭一跃而起,足尖在马头上轻点翻身落地,抬手掷出长枪。
红缨枪如离弦利剑,穿透劫匪的肩膀去势未消,“当”一声钉在粗壮树干上。
那人凄厉哀嚎一声,也不知死了没有。
她坐在马背上,呆若木鸡,遍地尸体之中,薛林昭回过头来。
满地血污,腥气弥漫,方秀宁一时没敢开口。
路边树林中突然“沙拉”一声。
方秀宁吓了一跳,麒麟也迅速警惕起来。
薛林昭顺手从尸体中抽出一把刀,指着那处矮树丛。
冷声道,“出来。”
叶子又颤了颤,片刻后一人举着手哆哆嗦嗦出来,“别,别杀我。”
这人少年身量,一身粗布麻衣,长相秀气精致,臂弯中还挎着个小竹篮。
似乎惧怕薛林昭手中的刀不敢靠近,他抬眼看向马上的方秀宁,强行挤出一个笑来。
扭了扭身体,媚眼如丝道,“恩主,奴家只是路过,与他们不是一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