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期盼失而复得，期盼再次重现那种热烈的“反叛”，于是安静地耐心等着林洛接话。

可林洛只是看着他，什么也没说，貌似还在发呆，于是周挽又开口道：“你为什么不继续问了。”

林洛挪开视线，“问了有什么用，”他企图用一个玩笑敷衍过去，“问了你说的就一定是真话？你又不是匹诺曹。”

周挽把他拽过来，重新与自己对视，“只要你敢问，我就敢答。”

“我……我没有什么要问的。”林洛执拗地四处闪躲，避开他直勾勾的视线，那视线滚烫灼热，会轻而易举点燃他心底早就干枯成废料的惨花烂枝。

“我喜……”周挽的话被林洛拦截在了嘴边。

他捂着周挽的唇，笑着朝他摇了摇头，他说：“我不想听。”

他的勇气早已消耗殆尽，真心千疮百孔，只剩一点点完好无损，他拿不出任何完整而热烈的东西出来供人观赏。

十几岁的林洛有多勇敢，二十八岁的林洛就有多怯懦，他提前消耗完了这辈子的骨气。

由于再承担不了一点风险，于是他只能连自己的喜好都骗。

比如，他从没说过自己胆小怯懦担不起顾宁的期望。

又比如，情到浓时那句喜欢周挽的话也硬生生给吞了回去。

周挽缓缓扯下他的手，“你确定？”

“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以后再也不会说了。”周挽说。

林洛低垂着头，始终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片刻不带犹豫，重复道:“嗯，我不想听。”

“好。”周挽点点头，利索推着轮椅扭头就走。

林洛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出神，脑子放空，心绪安宁。

不知过了多久，年轻向导小旸忽然跑了过来，问道:“林先生，你看到周先生了吗？”

他身上的背心都汗湿了，说话气息不稳还有点儿喘，看起来很是急切。

林洛指了一个方向，疑惑道:“发生什么事了？”

他支支吾吾遮掩半天，似乎不太想说，道了声谢就自己朝周挽的方向跑去了。

林洛心觉不安，也跟了上去。

休息的场地都是一个个大遮阳伞搭出来的，其间没有隔板，打老远就能瞧见周挽所在的休息区域。

周挽坐在轮椅上，一旁是经纪人明筝，刚跑过去的小旸说了些什么，然后频频向周挽鞠躬，像是在乞求。

三人脸色都不大好。

明筝赶紧上前扶他站直，“你别这样，这个忙我们不能帮。”

小旸说什么都不肯放弃，就差给周挽跪下了。

周挽阴沉着脸，刚想开口说话，瞥见林洛走了过来，紧绷的神情忽地松了松，指着林洛，调转语气道:“你要是能让他跟我道歉，我就答应帮你。”

小旸不明所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去，视线正巧跟一样不明所以的林洛撞上。

“你们在说我？”林洛指着自己。

虽然不理解，可小旸还是咬牙硬着头皮上前，“林先生，你能不能跟周先生道个歉。”

“你跟人家交换帮助的条件就是要他来找我跟你道歉？”林洛视线越过他，看向周挽，“敢不敢再幼稚点。”

周挽撇撇嘴，移开了视线，没吭声。

小旸弯下腰，又准备给林洛鞠躬，“拜托了……”

被林洛眼疾手快一把捞了起来，给他摘掉搅在发丝间的树叶，“行，我道歉。”

“对不起。”林洛对周挽说。

周挽看向他，满眼不可置信，不信他这么轻而易举就会道歉。

他梗梗道:“你为了什么道歉。”

“为了所有一切，我道歉，”他话音刚落，林洛立马接上，又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所以，你到底找他帮什么忙？”他看向小旸。

又指着周挽说:“还有你，记得说话算话，别跟个小孩子一样。”

周挽轻哼一声，“我才不是小孩。”自己推着轮椅就走到了最前面，扬起下巴朝后面的小旸说:“还不赶紧带路？”

明筝瞪了他一眼，欲言又止，默默掏出手机在记事本上记了一笔:多次劝阻，但是周挽不听劝，并且承诺自己担负责任，打不过他，遂由他去了。

小旸后知后觉跟上，赶紧上前准备给他推轮椅，被林洛先一步抓住了轮椅的把手，朝他眨眼点点头，意思他只管带路就行。

周挽松了手，往靠背上一靠，就不管不顾了，除了使劲压翘起的唇角，浑身上下都很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