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视线稍稍错过些许,她身旁堆着几十坨烂肉,有些甚至还连筋带骨。
恶臭从中滋生疯狂蔓延,若看得稍微细些,能看清肉团里裹满的黑白杂色虫子,胖成节地蠕动着进进出出。恰巧这时三两只软白蠕虫披着黑红肉衣钻出来,径直向女尸蛄蛹而去,从那堆杂草般的头发里径直下钻,而后慢吞吞地从那半张开的口腔里蛹进去……
顾自逸偏过头去,利齿嵌进唇内软肉带出阵阵刺痛,他凭着这丝痛意清醒过来,不太敢直视地小声说道:“我可能又需要缓一缓了。”
柏安“嗯”了声,将他拽到身后的同时,目不斜视向尸体看去,两息后,他重挥松云剑,“唰”地一声两片草丛又纷飞倒去。
视野顿然更加开阔,于是草后那两具更加惨不忍睹的尸体曝露开来!
柏安收回视线,平淡地看向顾自逸:“你那群同伴呢?”
“快来了吧。”顾自逸方才发出过一枚信号烟,动静还挺大,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发现那具白骨。
而现在他又发出一枚,半空中炸开小团色彩,“嘭”地一声大鸟被吓飞了!
顾自逸徒手往空中一抓:“大鸟——”
大鸟头也不回转身就随风飞向远山里了,那背影没有半分留恋……
柏安从旁小声辩驳:“什么大鸟,它是只鹫。”
“差不多吧。”顾自逸收回无能为力的手,专门避开女尸所在地而往旁边偏去视线,哪知猝不及防又是两具残尸映入眼帘,“啊!”他顿时两眼一黑。
-
“我的个大娘啊,这这这……也太太太恶心了吧。”
“呕——哇哇——呕啊!”
“呜呜呜呜我宁愿被别人一剑捅穿,这探案也太遭罪了……柳姐姐,我受不住了!”
“啊别怕别怕,我觉得还好吧,你要是去过乱葬岗再回来看这,你还能坐这摊一锅棒骨啃呢。”
柳狂华这话一说,与她相距十步之内的人立刻鸡飞狗跳地飞到二十步之外,只有她兄长柳德宠溺地看着自家妹妹,说道:“我再给妹妹多买一锅!”
除柳家兄妹的众院生集体后退两步:“……”
趁他们在里里外外哭着喊着地翻看尸体、收集可能信息,顾自逸却再受不了地往旁边咧开两步。
方才柏安无聊至极,顺手就把周边碍着视线的野草一并铲除殆尽,于是此刻空气中除却能让人干呕湿呕三天不止的腐臭,还有几股浓烈的香甜青草味。
确认自己不在众院生的视野范围内后,顾自逸幅度极小地晃了晃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小声:“我松了?”
柏安往下瞥向交握相扣的手,毫不留恋地撤开。
顾自逸眯了眯眼,不知怎么对他这利落而丝滑的撤手动作有些不满,他狠狠抿住双唇,打柏安个措手不及地重重攥住他的手,十指相扣时还作恶性地捏了捏!
柏安垂眸扫了一眼:“怎么?”
脖颈处浮起些许热意,顾自逸抬手抹了一道脖子后飞速别开脸:“没怎么。”
柏安则是掀抬起薄薄的眼皮无奈一笑:“都现在了还怕?”
什么叫都现在了!
顾自逸慢腾腾地把脑袋转正、端方地立于脖颈正中:“嗯?”
柏安:“嗯?”
两人你嗯我嗯嗯了半天终于意识到各自语言不同频的问题,对视一眼后顾自逸哼哧哼哧追着柏安干脆流畅的视线飞去——
只见,前方笔陡的二尺直坡下,赫然耸着圆圆一堆土,圆堆之顶深插半尺木板,木板之顶搭着凌乱的几寸红白布块,此时细长而轻盈的布块正随风幽荡,宛若一场无声而幻影的二人起舞。
而木板上刻着的字被遮掩住大半,只依稀可辨出一“墓”字。
顾自逸缓缓张开嘴,半晌才声色颤抖地回喊道:“钟院生!”
他话落后没多久,一群眼耳口鼻舌才遭屠戮的可怜院生又马不停蹄地飞奔而来,围着这堆看似很圆实则东一脚印西一踏痕的“土包子”目不转睛。
柳狂华左右偏拧脖子发出“咔咔”两声,她提着剑往前,毫不犹豫地挑起那几片翻飞的布料,露出木板上久经风霜的刻字:“显妣黄氏之墓”。
她后退两步,其后院生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钟策皱眉:“想必,这位便是黄姑吧。”
顾自逸惊觉听到过这个名字,重复道:“黄姑?”
钟策点头:“嗯。”他随即转身冷静吩咐道:“两人一组各自抬一具尸体下山,顾小公子探寻辛苦,捡那几块碎布带走就是。”
众院生苦不堪言地望向钟策,钟策哼出一声:“我也抬。”
顾自逸微微一笑,弯身用松云剑剑端挑起那几块碎布,他腕间用力碎布瞬间腾空,趁飘落于地的间隙顾自逸转腕缠布——直至碎布紧紧黏着于剑端、抖不开为止。
他正要跟上众院生,就听像陀螺一样擦过自己身侧的凌恒酸唧唧地说道:“怎么什么都是你发现的?”
顾自逸脚步轻顿,他扭头于月色里与柏安对视,心道“没办法的事喽”的同时,唇间勾出一抹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