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钟策把信息徒脑过完一遍,有些思绪似的,他起身正要执礼离开,目光从墙面一众铁器上划过时,他顿住,多余问道:“黄姑对铜铁什么的,了解吗?”
“当然,黄姑是个能干姑娘,不然为什么我当初死活不让她嫁给姓蒋的那破落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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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狂华见小食见底,一把按住碗身,用力往外一抛,紧接着相隔三桌外小二的木盘里“哐当”立了只白碗,又听她大声喊了句:“再上一碗!”
小二惊魂未定地看着这只碗,才盯没一息,白碗就哗啦瘫成一堆碎渣:“……”
媒婆刘娘僵住身子往后退头,咽下大口口水,她没忍住嘴角往后一扯,汗颜心道:泼女子啊泼女子!
柳狂华给自己倒了碗茶仰头一口喝尽,一腿屈着踩在板凳上,她单手抹去漏了满下巴的水渍,朝刘娘一横眼:“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刘娘哆嗦着闭上了眼:“……”
“嘿,你这是什么态度!”柳狂华见状,转过头来厉声:“不是你给他俩牵线说媒的吗?当初具体是怎么个事,你一五一十都说不来,不能有半句假话。”
她声音好他娘的大!刘娘抱怨完,连屁股带板凳地往后退出一大截,还是不说话。
眼见柳狂华就要变柳狂花,旁边顾自逸往两人中间一横手,展颜轻笑笑如春风拂面,他轻声:“柳女侠,我来吧?”
“你来你来,”柳狂华往回一坐,发现余光里还能包住那个媒婆,端起板凳坐到了茶馆大门口,吆喝道:“我菜呢?”
才惊魂完的小二又惊一道,本欲塞给其他桌的菜利索一转,他忙塞给她:“女侠请用!”
柳狂华手一拈,往嘴里塞了一把牛肉,边嚼边朝他右肩一拍:“这还差不多。”
“嗯……”小二满脸胀红,他痛苦地收回好似碎掉了的胳膊,左肩高右肩低地艰难走向下一桌上茶。
“母老虎日后嫁不出去啊。”刘娘看着这一幕,幻痛地皱起眉头。
顾自逸轻声:“没事,她更喜欢姑娘。”
刘娘:“……”
“我说笑呢。”顾自逸笑了笑,眼波如秋水泛出层层逦迤:“您能跟我讲讲蒋流与信怀的事吗?”
刘娘望着他的眼睛,多看两眼老脸一红,她乐呵呵地说道:“是我牵的线,哎,没想到居然是门阴亲!要说这两家那是穷到一块去了,但光论那姑娘和男儿,是着实不相配的。但当我见了信怀,就觉得她长得很乖,和当初的黄姑很像——你应该不知道黄姑。”
顾自逸乖巧地:“嗯?”
“蒋流他爹蒋征帆,当初就是我为他和黄姑说的亲。黄姑多好个姑娘啊,我断是没想到那蒋征帆居然是个渣汉子,要是我知道这点,老娘这双嘴,怎么着也得用唾沫淹死他个负心的。”刘娘摆摆手:“说多了。我也是看他两家都有苦衷,一家愿意出钱,一家女儿郎美,才勉强说了两家媒……哪晓得这就……”
顾自逸歪头,抬手抽杯给她倒了小半杯茶,默默递过去。
“谢谢啊。”刘娘接过茶水,热乎乎的,她端着暖手没喝:“小公子你以后千万要记得。”
顾自逸轻顿:“嗯?”
刘娘语重心长:“莫作负心郎。”
顾自逸:“……好。”
“要么别招惹,要么负责到底。尤其是你这种俊公子,走哪都能招两只蝶,更要行正坐端。人这一生随时都在变,但过于内在的东西怎么都改变不了,你要喜欢人,就一定要喜欢内在本身就好的人,可别相信什么以后会好、发誓变好这类,嘴皮子一碰的事不中用的……”
顾自逸越听越迷糊,他隐隐偏过头去瞅身旁的柏安,见他轻阖双眼正凝气练功,垂于桌下的手微微一偏,正要玩闹似的落在柏安手背时,就听对面刘娘激昂一句——“千万记住了啊!”
“啊,”顾自逸迷迷糊糊:“记住了。”
“那就好,我生平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俊的男子。”刘娘窃窃一笑:“我跟你讲个偏门消息。”
顾自逸拱手:“洗耳恭听。”
“蒋征帆不是个好东西,知道当初他为什么跑了吗?”
“嗯……”他跑了?顾自逸怀疑自己漏听什么了,瞬间严肃地端坐,双手交叠落于膝盖挺直腰背竖起耳朵听。
“傍上富家女了。”刘娘压低声音,悄悄说道:“蒋流就是那富家女生的——结果你猜怎么着?”
顾自逸凑上前极小声:“怎么着?”
刘娘激动得拍掌:“被赶出来了!”
顾自逸不解:“被赶出来了?”
“嗯呐。那富家女连种都不要了,连儿带爹一并赶出来的,这不灰溜溜回了淮村,屁颠屁颠还找我说媒,还塞一大把钱,不然没人愿意。你说说这,烂人到哪都过不好,该的他!”
顾自逸附和:“该!”
附和完,他紧急撤回情绪,轻轻问道:“不应该啊。”
刘娘嘴一抿,看负心汉似的麻木地看向他,那表情好像在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看老娘的唾沫淹不死你!
顾自逸含笑:“蒋流年纪不小吧……揠苗了?”
“哈哈哈哈哈唉哟我的小公子,”刘娘瞬间就笑喷了:“你这就不敢想了吧!谁说定要在一起后才能生——所以我说让你千万别当负心郎,听到没有?又不是皇帝,到处乱生,人皇帝有钱有势,养得起养得好就是;一般人做不到就别硬享那个福了……”
顾自逸点头:“嗯。”
月上梢头,明波万里。
顾自逸闭眼,按着肩颈往后仰头,大幅度动作牵扯出一阵酸痛,他就着这个姿势艰难发声:“柏安。”
柏安立于他身侧,匆匆收回落于他长颈的视线:“嗯。”
“好累。”顾自逸伸手乱抓,勾到有实感之物时微微借力,含糊道:“你能不能,直接把那女鬼抓了?”
柏安摆袖冷声:“不能。”
“为什么?”顾自逸缓缓睁眼,而柏安正好垂头,上下两道视线蓦地相接。
柏安向下俯身,半拳之距时停住,他轻声:“算了,我可以带你去抓它。”
顾自逸眼眸透亮:“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