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小生你感觉如何?”“能说话吗?”“大夫刚说你没事了。”“你会医术?”“你自己还能救自己啊?”“莫不是救顾小公子救到中途自己受伤晕倒了?”……
凌恒才清醒耳边便七嘴八舌全是声音,他胸口一闷,抓着床沿对着地板便是:“哇哇”的几声干呕!
“咦——”
柳狂华带头连退两步,问道:“你自我诊断一下有没有事,要不要喊大夫?”
凌恒呕到一半脑门里发出巨大的疑问:“?”
“眼神这么愚蠢干嘛?”柳狂华抽过木架上挂的洗脸布,甩给他让他擦嘴,“大夫说你医术不错,小事自己解决——是这个意思吧?”
她身后的柳德咚咚点头。
“我……”凌恒怀疑女鬼把他用于思考的脑零件叼走了,逮着她的话翻来覆去消化着捋了四五遍,才小心翼翼说道:“我不懂医术啊。”
钱勤和众院生:“!”
一炷香的时间后,矮短贫瘠的病榻之上,亲密无间地多了六个屁股墩儿。
钟策抱剑,冷静自持地说出结论:“所以情况是,你无端遭鬼偷袭重伤,死……晕倒前看到了顾小公子。”
“嗯。”凌恒头痛欲裂,他手肘后弯揉按着后颈,那里还隐隐作痛,他虽不欲丢脸但还是告之实情:“我不要他救我,然后他就敲晕了我,至于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柳狂华大声:“那么就只剩一种情况:顾小公子施针救你却不幸旧伤复发,自救到一半晕厥。”
从旁柳德鼓掌:“合理!”
闻声凌恒惨白的脸上浮出别扭的表情,他干裂的嘴唇要张不张,欲言又止。
“诶,你们两兄妹够了啊,一唱一和别吵着病人。”钱勤细致地把凌恒打量一遍,“那你好好休息,我们再去看看顾小公子。”
凌恒点头:“好。”
直至一众人出门,方漫关才后知后觉地一拍脑门:敢情他俩兄妹啊!
屋内沉浮着久贮的淡香,丝丝缕缕绕鼻盈袖,不知不觉中有种平心静气的药用。
柏安立于床头目光下落,落于顾自逸沉静苍白的面颜,久久停留后他单膝跪于床榻,冷凉的指尖隔着些距离落于他左手手腕,那里紧紧绕缠着长截红绸——那是江湖中云衣公子的标识之一:腕绕耀光绫。
绕绫之下是何?
柏安心底燃起浓烈的探索欲,好似揭开那层红绸、那截皓腕上便有他期寻许久的答案。
指尖垂落,与耀光绫相接,只是还没用力,屋门未经叩敲便被莽撞地推开!
柏安利落转身贴于墙壁,冰眉冷目锁定这群人。
“顾小公子?”“顾院生?”“没事吧?”……
温暖的问询才进行到一半,就被夺门而入的老头无情打断,“都挤这里干什么!聚众狂吸病屋空气,是身体太好愁没病来吸点毒气,还是存心想让病人没气可吸当场憋死啊!”
钱勤和众院生:“……”
老头端着陶碗,搅合着褐黑色闻者落泪的药汤不满地努努嘴,正想再说些什么,就见床榻之上的人轻咳着半挺起上半身,手指抓紧棉被艰难坐了起来。
“呀,倒是小瞧你了。”老头把药碗往前一伸:“来喝了。”
顾自逸冷白的手指微屈着接过药碗,声线虚浮发颤,但还是憋着劲说出口:“谢谢你们。”
“要谢就谢你自己,我们什么忙没帮上。”钱勤上前一步慈眉善目:“大夫说你医术不错,就是精力不济才救自己救到一半晕了。”
药汤热气熏得眼睛泛泪,顾自逸咬着碗沿,缓缓:“?”
老头多探看了两眼顾自逸的面色,确定问题不大后,双手背到身后眼睛往上一翻:“他现在需要静养,都先有事忙事没事帮我!”
眨眼功夫门便被轻轻带上,顾自逸双手捧碗微微一顿:“啊?”
柏安不知何时又坐在他对面,问:“在奇怪什么?”
奇怪这只鬼怎么不拿救他这件事邀功……但顾自逸出口却是:“他们不接感谢也没必要归功于我吧?”
话落,顾自逸苦着小脸,小口小口地抿着药汤,抿完两口他抗拒地把药碗支出两寸距离,嘟囔:“好苦。”
柏安不语,只是凝剑直出横挑过桌上的糖罐,“自己伸手。”
“唔,”顾自逸眸光发亮,探身向柏安靠去时,做贼一般擦过他耳边轻声说:“谢谢你,好鬼。”
柏安身体微僵,凝滞半天才抬眼:“嗯?”
顾自逸含着糖块咕咚咕咚喝完药,而后慢慢从药碗里抬起一双干净透亮的眼,声音经陶碗相隔略显闷沉:“谢谢你救了我呗。”
他犹记得混乱的昏迷里,一股熟悉的霸道气息横窜体内——那是天水邀。
他还以为柏安会和之前那些人一样,在他醒来的一息之内,就宣扬自己如何慷慨无私舍己相救……
想及此,他又郑重一声:“谢谢。”
“真想谢,”柏安掀起眼皮淡淡扫过靠立于床头的松云剑,冷冷一声:“收了它。”
顾自逸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登时不愿:“不行。”
柏安从嘴角哼出一声。
“……”顾自逸确定他这声哼唧是在发脾气,但这也确实是他要谢在先,于是他伸手轻轻一拍柏安手背,无奈说道:“收了松云剑你岂不是为所欲为。”
柏安与他对视片刻,妥协:“你自己不收的。”
顾自逸点点头,点完心头发痒:什么叫我自己不收的?这是什么意思?我扔了护身符才更值得担心好吧?嘿他一只鬼还阴阳怪气满嘴威胁!
情绪略一发酵,顾自逸翻身就捞过松云剑死死抱在怀里,朝他一瞪。
柏安嘴角一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