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池丰说的那个医院、那个病房时,病房里已经空无一人。
从下了车以后,周向西就是一路跑上来的,因为电梯人很多,所以他选择直接从一楼跑楼梯上到六楼,一口气都不敢多喘,可停在病房门口,看见空荡荡的病房和被窗外夜风吹起的白色窗帘,那种无法言喻的疲惫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周向西抬起手,撑在病房的门框上,他突然好累,累得他闭上眼,尽力深呼吸调整自己的呼吸,却仍旧觉得头晕。
记忆里这样拼命地跑,似乎还是在他十七岁那年的除夕前一天。
为了去火车站把陈嘉煦找回来,周向西骑着摩托一路飙到了火车站,下了车就不顾一切狂奔进站,直到今天周向西仍觉得幸运,如果他当时没有忍着肺部的疼痛赶到,就没法赶在陈嘉煦捅出那把剪刀之前拦住陈嘉煦。
就不会有以后的他和陈嘉煦了。
从七岁到二十七岁的这二十年里,周向西找过很多次陈嘉煦,特别是分手前,不管发生什么,他每次都一定能找到陈嘉煦,而他也坚信陈嘉煦一定会在原地等他来找。
这是第一次。
他来晚了,他找不到陈嘉煦。
缓了两分钟,周向西就离开了这间病房。
他开车去悦茗大酒店,然而,当他刚把车停进悦茗大酒店的停车场,小祝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在电话那头,小祝小心翼翼地说:“周总,刚刚酒店前台打电话跟我说,陈先生已经退房了。”
周向西问:“他回到酒店了?”
小祝小声道:“没有,前台说,是一个女的过来替他拎走行李和办退房的。”
周向西没有说话。
他想起自己刚刚开车进来的时候,确实看见一个穿着长风衣,看起来很干练的女人从酒店大堂里出来,她推着一个黑色的箱子,当时他没注意,也没放在心上。
那应该就是陈嘉煦的经纪人。
可是他们会去哪里?
周向西在停车场里停了一会儿,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里有一道飞机飞过留下的淡淡痕迹,于是想到了机场,他重新系好安全带,一脚油门往机场的方向开了过去。
……
庞云去办理退房的时候,陈嘉煦就坐在车里。
专车停在路边,本来陈嘉煦说要自己去退房和收拾行李,但庞云说他身体不好,本来就不应该提前出院,就别下车了。
陈嘉煦听了庞云的话,坐在车上,头靠着车窗,目光落在外头掠过的人影与车影上。
专车正好就停在悦茗大酒店的停车场出入口的旁边,所以有什么车辆进入,陈嘉煦都能看得很清楚。在庞云办完手续,推着行李从大堂里走出来的时候,陈嘉煦看见一辆黑色的轿车正驶进停车场。
进入停车场后,那辆黑色轿车往右拐弯,隔着两面车窗玻璃,陈嘉煦还是一眼就看见了车里的那个人。
不知为何,看着周向西那在眼前一闪而过的棱角分明的侧影,陈嘉煦心里竟然没有太多的波澜,他承认自己想起以前的事情还是会难过,可那也仅仅只有难过了。
其实周向西不知道,从以前到现在,他之所以每次都能找到陈嘉煦,那是因为陈嘉煦在等他。如果陈嘉煦不想等他了,那他可能找上一辈子都再找不到他。
另一边的车门被拉开,庞云探了个身子进来,“师傅,麻烦开下后备箱。”
她帮陈嘉煦把没几件衣服的行李箱丢进后备箱,就坐进了后座。
“去机场?”司机问。
庞云说:“对。”
说完,她看了一眼陈嘉煦,“怎么了?在看什么?”
专车缓缓启动,司机开着车向机场的方向去,陈嘉煦看了一眼后视镜,果然看见了那辆黑色的车也往这个方向开来。
安静了一会儿,陈嘉煦对庞云说:“等会安检前,给我点时间。”
庞云担心他,“怎么了?”
“没事,”陈嘉煦笑了一下,“我应该要跟一位朋友告个别,因为以后都不会再见了。”微微一顿,“而且我要是不给他找到我,我怕他会……”
陈嘉煦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他怕周向西会让周星尘、周蕤霆都来找他,最后闹得周老爷子也来找他。周向西就是这样,他表面上那样矜贵、傲慢、目中无人,可陈嘉煦也知道他内里多么偏激、执拗,不撞南墙不回头。
陈嘉煦不想这样。
他和周向西之间的事情,就在他们两个中间解决干净就行了,不要牵扯到周家。
他这辈子,欠周家的已经够多了。
不能再添麻烦了。
……
在等到了庞云的允许后,陈嘉煦抽了一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