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内洛普顿时有些不解,她半开玩笑道:“因为什么呢?因为你不打算付那五个基尼?”
克里斯蒂安愣了愣,然后才想起来这是他们那场其实谁都没有认真的赛马的赌注。
他不可能付不起五个基尼,于是,他说出了真正的理由。
“因为我之前误会了你与保罗·威尔莫特爵士的关系,他的目光让你心碎,不是吗?”
佩内洛普露出了她标志性的微笑:“你之前认为我们是情人吗?”
然后很快,她的笑容就僵住了,因为克里斯蒂安已经十分突兀地握住了她的手。
“不。”克里斯蒂安轻轻说,“不要这么对我笑,就像……就像……”
就像一个早已厌倦了的卖弄风情者,在男人面前用她虚假而冷淡的微笑去掩盖她的满身疲惫……
哪怕,她确实就是这样的身份,他也就是不喜欢看她这个样子,他想面对的,从来都是更纯粹真实的她。
“如果你不喜欢我说出的话,就直接骂我吧,让我滚蛋,我会乖乖听话的。”
“我不会骂你,克里斯蒂安。”她说,“如果你实在好奇,我也可以告诉你,保罗·威尔莫特确实是我的表亲,我母亲是他父亲的妹妹,所以可想而知,他是多么以我为耻。还有……”
说到这里,她又停住了,她已经说得实在太多太多了,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可以对人倾吐那么多旧事。
但是,她看着他关切的脸想,他难道不是也对她十分坦诚吗?他的过去也不愉快,他都告诉了她。
也许他们可以互相信任。
想到这,她咬了咬牙,还是继续道:“我想许多人都知道,我曾经与一个男人私奔结婚,而那个男人,正是保罗爵士同父异母的弟弟。”
克里斯蒂安惊讶地看着她。
“我深深地爱上了一个私生子。”她想要去对他微笑,可旧日的痛苦却在她的心中迅速地蔓延开来,让她感到自己是如此的脆弱,不堪一击。
“我想他也爱你,那就足够了。”他一边说,一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这给了她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她点点头,脸上也浮现了一种梦幻的迷人色彩:“他确实爱我,非常爱我,他爱我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我……”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是在我舅舅哈里·威尔莫特爵士家里见到的马修——我的亡夫,当时,哈里爵士介绍他为一个远房亲戚。后来过了很久,我才在马修的坦白中知道,他原来是哈里爵士与一个苏格兰女人的私生子。”
她陷进了回忆里,把后背靠在了椅子上,眼睛则盯着壁炉里正在噼啪作响的木柴,好让自己分出去一点心思。
“哈里爵士不仅对自己的非婚生子尽到了应尽的责任,甚至可以说,他对私生子非常疼爱。他为马修规划好了未来的路,马修会很有前途的,可即便如此,我们的感情依旧根本得不到任何人同意。于是,我在夜色中匆匆收拾了一点行李便毅然决然地与他私奔了。我们一起越过边境,像所有逃亡的情侣一样,在传奇的格雷特纳-格林小镇举行了仪式。”
“你非常非常勇敢。”克里斯蒂安轻声道。
即便他的心中正感到无比酸涩。
“然后,我的马修带着我去了爱丁堡,那是当年他的父母相遇的地方。他很快就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他还和我说,我们很快就能搬到大房子里。”
说到这些甜蜜的往事,佩内洛普苦涩的笑容总算柔和了许多。
“这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在那间再普通不过的小公寓里,我一直就全心全意地做他的马修·麦金托什太太,从未提及自己是高贵的侯爵之女,拥有女爵的头衔,我甘心籍籍无名。”
可是,之后没多久,一场意外,她心爱的丈夫就死了。就在前一天,他还开开心心地给怀孕的她买了一个漂亮的新手镯,第二天,他美丽的绿眼睛就再也无法睁开了。
他再也不会整天笑着用苏格兰盖尔语叫她什么“Mo leannan(我的爱人)”了,也再也不会在她洗碗时一边擦碗一边给她唱一些欢快的苏格兰民谣。
她的世界仿佛一下子就坍塌了。
“几个月后,他出了意外,他死了。”
终于说出这句话时,她的嗓音轻飘飘的,克里斯蒂安几乎都没有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我们没有存下什么钱,又事发突然,不足以让他为我们安排好一切,而做了一辈子千金小姐的我也没有什么谋生的能力。我就整日以泪洗面,沉浸在悲伤之中。若不是因为怀孕了,我也许已经追随丈夫而去了。可是,为了我的孩子,我必须学会坚强起来。”
“我非常遗憾。”克里斯蒂安安慰道,“但好在你确实做到了,我们都知道你有多坚强。”
即便克里斯蒂安一直悄悄爱慕着她,爱得如此深刻入骨,但此时此刻,他这句遗憾却也说得十分真心。
毕竟,他从未真正去妄想过什么,所以,他也自然会更希望她的生活中可以不要有任何的痛苦,就只有纯粹的快乐。
哪怕,那快乐是来自于另一个男人,他也可能因此永远遇不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