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顾自在梦里行走,一边走一边哭,谁也不知道她,谁也不知道她痛得快要死去。
她走了很久,终于受不住跌倒在地上,大口地喘息,满脸的泪水。
朦胧中有人递她一方锦帕,温声对她说:“他这辈子过得很苦,若有下辈子,你一定要对他再好些,他想要的都帮他得到,他有的都帮他守牢。”
她满眼泪水,不住点头。
——
关完禁闭之后,琉昔偷偷地绕道,去五皇子住的院子看他。只是她不敢光明正大地去见他,毕竟他们二人并不相识,这样贸然前往,她不知要说什么。所以,她只是在假装路过时,怯怯地透过窗看一两眼他,想接近却不敢接近,只敢偷看两眼,又落寞地走开。
后来,她的二姐看了出来,笑着对她说:“今日厨房做了枣花糕,你为何不把你最喜欢的分享给他呢?”
她才猛然醒悟,端着满满一盘子的枣花糕,犹豫了又犹豫,敲了敲他的房门。
门开的那一刹那,她抬头看向他。君子端方如玉,只看一眼,心上便被塞得满满当当,激动欢喜得快要溢出泪来。
他那样好看,也那样好的活生生站在她的眼前,真好啊。
只是,她只看了一眼,就又慌得低了头,平日里那淡定的样子全然端不起来,像是被人夺舍了,只会磕磕巴巴地说:“厨房新做了枣花糕,我,我最喜欢吃,好吃的……”说完,又把满盘枣花糕递到他面前,干巴巴地说一句:“你吃吗?”
他却惊恐地后退了一步。
所以啊,捧出真心是不够的,血淋淋的一颗心怼到人面前,是个人便会害怕,哪比得上远在天边的甜言蜜语让人高兴又安心呢。
看到他退缩而疑惑的眼神,她好像醒过来了却又更僵硬了。
难过和难堪瞬间缠满了她周身,下一刻就要夺去她呼吸,可她仍动弹不了。
万幸,他上前一步,俯身接过她手里的盘子,恢复了那副从容浅笑的样子,“多谢二姑娘。”
她终于缓过来一口气。
他生了一双很好看的眼睛,此时含了笑,更是暖意融融。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眼里含了一层泪,他不经意地看到了,又是一愣。
他想起在院子里第一次见到这姑娘时,她眼睛好像就是这样,含着一层浅薄的泪。
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
她连忙低了头,不知道又胡乱扯了些什么,反正是急忙调头走了,狼狈得狠。
第二日,他看着送来的餐食,破天荒的留下了一盘糕点,然后走出了房门,等了会儿,果然看到她迈着轻快的步伐走来。
她见到他站在门口看她,十分惊讶,加快了脚步走近他。
他拿出那一盘精致各色的糕点,递到她面前。
“昨日你请我吃,今日,该我请你吃。”他一本正经地说。
这本是句正经到客套的话,她却睁大了眼睛,眼睛里晶莹莹的,有惊讶,有欢喜,有不相信,复杂的混合在一起,都含在一层水雾里了,让人看之心疼。
她拿起一块黄色的糕,含在嘴里,甜得她禁不住翘起了嘴角,也忘记了害怕,“我以后……能过来吃糕点吗?”
他虽如今是个落魄的皇子,到底是个皇族。她家对他的一切供应都是按照皇子的规格来的。所以,送进他房里的糕点自然比她得到的要精致些,要多些。
他想此,觉得不过举手之劳,何况,他向来不喜这些甜腻的东西,便点头答应了。
她眼中的欢喜快要溢了出来。
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热烈的善意,这样赤诚的欢喜。火热的,烫着他的心。
后来,她就真的常常来找他,他的房中自此之后无论何时都常备着各种糕点。在这半囚禁的生活中,倒也增添了一种甜味。
那时节,她不过是个不受待见的小姑娘,他也不过是个被弃的皇子,两个被弃的人,挤在一间温室中,读书以对,温茶甜糕,岁月过得也悠长温吞。
五皇子何安与她一起读书时不免惊叹,她对文学,策论上的见解远超一般人。他不知道,她这些年都偷偷跟着南老爷子学书。
何安抚书感叹,“原只以为你养在深闺,没想到你有如此见识。”
琉昔难得卖弄起来,“你可见过南楼的那篇论菜蔬的策论?”
何安想了想,说:“南公子虽是明年才参加科考,不过他的菜蔬论却是已经名扬京都,我有幸看过,确实不错,有状元之相。”
琉昔笑着说:“南老爷子说,我的策论比他的还要好。”
何安眼睛一亮,“拿来我瞧瞧?”
琉昔不拘泥,找来与他看。他看完,大加赞赏,“你的言辞简明准确,见解独特新奇,南老不是哄你,确实更上一层楼。”
琉昔不谦虚地笑着,“南老从来不哄我。”
何安疑惑,“那为何,这篇策论却从未现于人前?”
琉昔暗淡了笑容,“因以我现在的身份,还承担不起世人聚过来的目光。我为寄养,风头不能越过叔叔的儿女,我为女子,不能参与科考。功名于我而言,已是无路可走,何必又要现于人前,自寻烦恼呢?”
规矩制度如此,何安也只能惋惜地叹一口气。
琉昔又笑了起来,“南楼说明日朝春阁会有西域舞娘跳舞,他说可好看了,邀我前去。”
何安眼神落在琉昔嘴畔的笑上,“琉昔喜欢看乐舞?”
琉昔想想,“也不尽然,只是喜欢些新奇的东西。南楼总会找到一些新奇的事物,有意思得紧。”
何安淡淡地笑,“如此啊。”
第二天,琉昔兴高采烈地出去看乐舞了,晚上也没有来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