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飘起了拇指大小的雪花,纷纷扬扬,铺天盖地。
白雪落在黑氅上,星星点点。
宁让惨白的脸隐在幽黑的帽檐下,大氅下裹挟一个火炉般的女子,这样的装扮在这诡谲的方魔城并不少见,总有一些不爱露出本来面目的人,靠着伪装掩饰身份。
两人按照此前追那偷钱袋小贼的路线,一直往街巷深处走,直到行至那有一处狗洞的院落。
宁让带着她翻过院墙。
那穿着单薄的疯女人这回并没有出现在院中,而是关了门,在房中小憩。
宁让轻易打开那道门,这响动并未让女人醒来。
他解开大氅,从后背上的包裹中掏出一个瓷瓶,将瓶口对准女人的鼻孔。
“无路?”重芸问。
她上次被这毒药坑过,记得瓶子底部的编号。
“让她睡一觉。”宁让收回瓶子,想起上次她也被这毒药药翻的事。
他转身朝柴房走去。
重芸小跑进了柴房,进去便觉得热,她还是比较适应天寒地冻的天气。
她升起了火,将灶里的柴火烧旺,摇曳的火苗映在她红润的脸上。
热啊……要不是宁让这个武力担当、全村的希望受了伤,她才不会坐在这里烧柴火,对于她来说,这种行为就像火上浇油。
她接过他手里的大氅,“我帮你包扎。”
伤在右手臂,他确实不方便自己上药,便由着她查看伤口。
他解开层层衣物,露出精壮的腰肌和均匀的背部线条,不过这原本就白的皮肤,此刻换上了更加惨白的颜色,重芸想起那些被福尔马林泡过的尸体,被冰冻太久的猪肉,顿时没了好感。
他手臂上被砍了两条伤口,此时血流速度慢了许多,嫣红血珠在他皮肤的低温下冻结成块。
重芸第一次为他包扎胸前的伤口时还在夏季,没想到转眼已经到了寒冬。
他在包裹里选了两瓶药递给她,“用这两个。”
他站起来个子实在太高,重芸觉得这样不方便操作,“要不侯爷你坐着?”
他瞥她一眼,长腿圈在地上,任由她蹲着清理伤口。
柴房里面温度高,没一会儿她的额头上都是汗,她在厨房了舀了一盆水端过来替他清洗,又将药粉均匀撒在创口。
但出行匆忙,并未带上可以用于包扎的布料。
重芸灵机一动,摘下头上装饰用的彩色发带,“用这个。”那发带由轻薄的纱布叠了几层做成,拆开幅面更宽一些,正好可以当做绷带使用。
条件有限,重芸也懒得计较消不消毒了,她将发带在他手臂上缠了几圈,满意地拍拍手。
宁让未着上衣,此刻冻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重芸那散着热气的手拂过,便掀起一阵热量传递。
在彻骨的严寒中,他并不排斥这样的热度,甚至觉得这样的触碰,正巧是自己需要的而已。
那发带色彩斑斓,此刻缠在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手臂上,再系上一个蝴蝶结,像蹁跹的花蝴蝶。
重芸忍住笑意。
“好了,侯爷。”重芸将他脱下的里衣捡起来递给他,眼神里毫无嬉笑之意,全是努力克制后,剩下的一本正经。
“嗯。”他一本正经地穿上那层层衣物。
直到最后那带血的大氅重新披在肩头,他才感觉热量重新回归了体内。
而重芸早已汗如雨下,汗水沿着她红彤彤的脸蛋流到下巴上,顺着脖子朝衣领子里钻,那衣料便汗津津地贴在胸前。
她自己并未发现这种异样,只是觉得宁让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躲闪。
她几乎都要被自己这种毅力感动了,这是什么样的付出啊。嗯,老板得加钱。
她抹了一把汗,将药品收拾好后,迫不及待地拉开柴房门。
一股凉风顺着她滴着汗水的头发,吹进屋内。
扑面而来的舒爽啊,她端着一盆染红的水,不加停顿地往门外走,刚准备泼水,一低头却看到一个窜动的黑色脑袋。
那脑袋卡在狗洞里,眼皮一抬,正好对上了她的眼神。
两双眼睛你盯着我我盯着你看了半天。
重芸:“小贼!”
小孩:“有贼!”
小孩从怀里一摸,顺势滚进院子,扯出一把药粉就往重芸这边撒过来。
重芸躲避不急,连忙用怀里的木盆作挡,一盆血水就那么哗啦啦淋倒出去,小孩急得跳脚,骂骂咧咧躲开,却被水溅湿了半截裤腿,“靠!坑老子!”
说罢捡起地上一把铁铲,咬牙切齿往她这边扑过来。
重芸后退几步,背上抵住一个宽阔硬实的胸膛。
宁让低头从那低矮的柴房门中出来,见此场景,不假思索地掷出怀中铁链短刀,那短刀从小孩的发梢飞过,绕了一圈,将他和那铁铲并在一起,绑得像个粽子。
“你们这两个不要脸的贼,又到我家里来干嘛?”他“呸”了一声,啐了一口唾沫。
“又?”宁让玩味一般打量他,“上一次我们来,你是知道的?你躲哪儿了?”
小孩被绑着手脚动弹不得,半蹲在地上像个□□一样跳,“你管老子躲哪儿?快给我松开!”
重芸觉得好笑,这孩子都被捆住了还不老实,“小鬼,这么小就老子老子的,小心折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