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芸没见过什么瓷瓶,但她想起自己进来时,脚下响起的“咕嘟”声,她那会儿以为是石头,现在想来,那是不是宁让嘴里的药?
“没……没见到。”她有些心虚。
他那样子近乎癫狂,也不知他这是怎么了。
重芸在池子中泡了一会儿,却觉得这水越发烫人,她实在待不住,“侯爷,你要不先转个身,我觉得这水实在太烫了,我得起来穿,穿衣服。”
宁让咬牙,转过身去。
重芸这才得空摸到池边,将自己原本预备好的换洗衣服一件件套在身上。
也不知是不是急的,她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密集,竟觉得这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不知名的燥热。
宁让此时脸上也起了一层白霜,他冷得难受,干脆一股脑滑入池子中,那温暖的水包裹肌肤,过了不久,他终于止住了颤抖。
重芸却觉得这洞内的温度越来越高了,“侯爷没事了吗?没事我就走了,这里实在太热了。”一滴豆大的汗水钻进眼缝里,有点辣眼。
“你觉得热?”宁让此时不再觉得那般寒冷,却将目光落在她满脸汗珠的脸上,眼里全是惊诧。
“是啊,但侯爷你怎么那般冷?”重芸也觉得无比诧异,刚才他的嘴上都冷得结了寒霜。
“我……你……”他想了片刻,想起她刚才对着自己吐热气的模样,恍然大悟一般,但终究没有将话说出口。
“快给我找那瓶子,就在池边。”他命令她。
“哦。”重芸扯了扯衣领,感觉体内火气窜动。
但沿着池边走了一圈一无所获,此刻,她已经很确定,金色瓶子就是她之前踹到的东西。
她作了一番无用功,干脆循着进来时发出声响的位置,跳进池子摸索,摸了片刻,一个硬物落入她的手中。
“侯爷,您的瓶子掉水里了。” 她将瓶子举出水面,瓶子里此时灌了满满的温泉水。
他面上浮上一层阴霾,重芸感觉这是打雷的前兆。
他此时有些难以抑制的怒气,激得他一拳打在池壁上。
额,不疼吗……
重芸也不顾上他疼不疼这件事了,她现在在这热水里,已经觉得到了忍耐的极限,太热了,实在太热了……
她赶紧出水,将手作扇子,对着脸使劲扇。不一会儿,湿漉漉的衣服,竟然让身上的热气蒸干了。
宁让看她的样子,顿时了然。
刚才他正在这里试一种新做的毒药,名叫“冰火两重天”,这药服用以后会有冷热交替的效果。
他本来想着后院有男侍,难免走动,到这山顶洞中倒是一个试药的好去处,无人打扰。那时候他正经历“冰”的过程,到热水池子中泡着,便缓解了不少。
不曾想,竟被她打乱了计划。
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她刚才接触过自己的嘴唇,她现在这汗如雨下的样子,莫不是,她也沾了那毒药?如果自己与她,都吃了不完整的毒药,也就会达到,一人冷、一人热的效果。
而唯一的解药……
他看着她手中的金色瓷瓶,突然觉得有些绝望。
解药竟然洒进了池中!什么时候的事!
“你到外面等我。”他转头。
重芸早就想去外面透气了,这里面简直就是蒸笼、火炉。
她赶紧跑到外面,地面上积着白雪,她赶紧捧一把往自己脸上敷。那凉意直钻体内,如同盛夏吹空调、三伏天吃雪糕般舒爽。
等了一会儿,宁让披着厚重的斗篷从那“脏人洗澡”洞中出来。
见他一脸严肃,她不敢作声,只管抓一把雪往脸上贴。
他握住她的手腕,“跟我走,今晚就下山。”
“为什么?”重芸手里的雪落地,他手掌却像寒冰一般,持续送来凉意。
“你此刻觉得热,而我觉得冷,皆为中毒的表现。”
“中毒?”重芸终于觉得,自己此刻的确有些不太正常。
而宁让,刚才他那起了霜的嘴唇,他这寒若冰霜的手,的确都是中毒的表现。
可是自己怎么就中毒了呢?
“去拿解药。”他拽着她的手腕,抓小鸡崽似的,将她往山下拖。
重芸个子完全不及他,迈出的步子自然比他慢了许多,只能快速走动,才能跟上他的脚步。
这到底是什么毒药,让他这般急躁?
他们各自回房中,收拾了行李和金银。
宁让留书一封给追月后,牵来一匹马,将她推到马背上坐稳,又翻身朝上马。
夜里风凉,但重芸一点也不觉得热,她甚至觉得身上这薄衣衫有些碍事,黏黏糊糊粘在自己出汗的皮肤上。
宁让此时穿了厚厚的大氅,重芸在他前面坐着,觉得那大氅就像那炭火似的,不时拂过她的脸。
她想起他那如冰的手,顿时觉得找到救星。
她忍耐再三,最后还是做贼心虚地伸手握住他的手,一丝清凉传达到她的掌心。
“你做什么!”宁让此时握着驭马的缰绳,却突然被她陡然握住手,心中说不出的异样,但那热度竟然让他感到一丝慰藉。
脑子里竟然出现起她在池边,水鬼一般,一头长发赤身裸体的模样。
“放肆!”宁让甩开她的手,缰绳随之一提。
马儿会错意,以为主人此刻要它停下,迅速止住了脚步,发出一声嘶鸣。
“侯爷不也觉得冷吗?”她不知他为何这般生气,她翻身下马,去路边攥了两把雪,捏在手掌中。
她差点又忘了,马背太高,这马没设马镫子,她压根上不去。
于是她伸出两只捏住雪的手,朝他跟前一摆,两只拳头出现在他眼前。“侯爷帮个忙呗,马背实在太高,我上不来。”
夜色朦胧,也是借着路边隔三差五设置的灯火,他们这下山之路才多了几分安全。
明知自己上来不,却又下去,他有些不明白这女人的用意。
直到见她抓了两把雪,一双手白里透红,一双眼睛晶晶亮,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
他忍住骂人的冲动,伸手将她拖到马背上。
两人大半夜下了山,一路朝着乾女山的西边奔去。
这高热的体温很快就将她手里那些雪块蒸干,重芸觉得很渴,舌头缺水,连半句话都不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