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着我吧。”
江槐看出了他的意图,在他耳边低吟了一句。
人在坦诚相对之时,那些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感受总会在耳鬓厮磨间直白地传递。
方润之总觉得,江槐心有杂念,但他不确定,也不想说。
二人的影子倒映在窗户上,流淌的雨帘,模糊了他们的身影。
江南风雨呼啸,陋室云雨翻涌。
到达顶点之时,方润之腾空抱起江槐,二人肌肤相贴。江槐的脸匍匐在方润之的肩头,二人共同见证着这场云雨的结束。
狂风止,暴雨停。
暗夜尽处,晨光熹微,天空是深蓝色的。
“睡吧。”
方润之看着背对自己的江槐,吻了吻她的耳垂,在疲倦中闭上了眼。
江槐失眠了。
她轻轻地挪开方润之的手臂,拿着靠枕坐在床头。
窗帘缝隙出飘进来些许晨光,照在方润之的脸上,她安静地看着方润之的睡颜,内心五味杂陈。
方润之睡得很沉,蜷曲的睫毛轻微抖动,或许是在梦里遇到了什么烦心事,眉头时而紧皱。
江槐见此抚摸着着他的脊背,让睡梦中的他平静下来。
方润之翻了个身。
江槐彻底没了束缚,踮脚起身。拿起来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慢慢走到浴室里,关上了门,一件一件穿好。
她的身上还残留着方润之的味道,许是在茶里浸泡久了,方润之的体味带着淡淡的甘醇茶香。
她打开水龙头,往自己脸上浇了些水。
穿戴好一切,她出了浴室,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天亮之时,也是江槐的梦醒时分,她这会已然清晰,昨晚被大雨夺走的理智又回到了她的身心。
地上丢弃的衣服掩饰不了这屋子干净的底色,江槐环视着方润之的小家,这才发现他是一个很懂生活的人。
他在小家的每个角落里都摆放上了绿植,玄关处种植了一盆富贵竹,卧室里则摆放了鬼背竹,江槐面前的茶几处,一盆吊兰开得正旺。
吊兰的左侧放了一本陆羽的《茶经》,封面饱经风霜,一看就知道书的主人经常翻阅。
右侧放了一套茶具,还有几罐不同品种的茶。茶盏常年使用,底部留了一些茶渍。
墙的正中央,则挂了方润之一家三口的照片。
江槐抚摸着吊兰的新叶,哪怕在阳光不够充足的陋室,也阻挡不了它蓬勃向上的生命力。
吊兰的后边,江槐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风炉。
那不是她第一次开张,拆散的那一对吗?江槐怕自己弄错了,看着风炉的内里,上面还刻着一个“娶”字。
果真是她卖出去的那个!
江槐一时之间慌了神智,她看着床上熟睡的方润之,回忆起昨晚的点滴。
她觉察到,自己不愿面对的真心,方润之的真心。
她昨晚虽说是心甘情愿,但也带着对生活的不满,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开心,谁知任性一场,落幕之下,全是自己的愧疚和无奈。
这场江槐自我定义“玩玩而已”的游戏里,好像没有真正的赢家。
她的内心依然满是狼藉,她没有勇气再堵一次了。
她帮方润之整理好散落衣物,替他盖上被子,点燃了一卷檀香。
在朝阳破晓时分,离开了这里。
江槐想不通自己这样是为了什么,只能落寞地回到自己店里。
方润之八点准时被闹钟叫醒,他是个生活很有规律的人,每天固定这个时间段起床,去料理他的茶馆。
他习惯性翻身,搂着旁边的人。
当他手臂落空的那一刻,他睡意全无,从床上弹起。他看着被整理好的一切,便知道江槐是帮他打扫过房间的。
他心里有一种自己被耍了的失落感。他打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拨通江槐的电话,但是到了最后,还是没有按下绿色的按钮。
他为她找了无数个理由,他觉得或许她只是不愿打扰自己沉睡而已。
他想起昨晚大伙儿散了之后和父亲聊天。
“儿子,你心神不定,是不是有啥事?”
方父同方润之一直是这样,既是父子,又是有分寸感的朋友。
“我喜欢一个女孩,但又怕被拒绝,一直犹犹豫豫不敢挑明,我能感觉到她是抗拒我的。”
方父大笑。
“爸,你笑什么?”
“你都感觉到人家抗拒你了,还要热脸贴冷屁股,是什么人啊,能让我儿子做成这样。”
“爸,你别笑话我了,是你你会怎么做?”
“是我的话,知道别人抗拒,我会止步于此。但是,如果我内心总是为这个事烦恼,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让自己安心,我会跟她挑明。”
“那你不怕被拒绝吗?”
“什么时候我儿子连被拒绝这种后果都承担不起了?你主动抛出了橄榄枝,就要做好对方不接受,甚至回砸给你的准备。”
“那不是很没面子吗?”方润之盯着方父,有些委屈地说。
“比起把这事存在心底的无措感,这点面子算什么。”
方父又补充了一句,“你喜欢的,是个懂得珍惜别人心意的人吗?如果是,就不存在所谓的面子。”
“虽然她表面看起来…但我觉得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