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典礼的总席演讲总算告一段落,姜倾下午从黑馆的攀岩区出来,晚饭吴晖越又约她一起,在那里边吃边问了她半天朱寻树的小会内容。姜倾在吃沙拉,她有进食期间看大屏电子书的习惯,刚进大学难得算是和吴晖越约吃了一次正餐,偏生吴晖越又是个吃饭爱问的,让她反反复复地把一本兵书往前划又往后看章节,近乎前后文都连不起来。她有些无由来的烦乱,也许算不上吴晖越的全责,但答话也算得上是明的敷衍,希望吴晖越能看出她的无奈。
“你的意思是,郑鸣也去?”吴晖越只关注他的话题,很奇怪这个现象,“这不就是陪跑太子吗?”
姜倾摇摇头,把电子屏幕熄了:“你说话注意点啊,他要是太子伴读,那我只低不高啊。我要去买杯果茶,你要吗?”
“别这么说……不过话说话来,你今天第几杯了,边练边增甜是吧,别人酗酒你酗甜。”吴晖越在这种语境的发挥从来张口就是。
“馋了。”姜倾起身,“馋得烦,你不要算了。”
她又点了一杯红柚汁。说起来谁都不会相信,她觉得这杯果汁像沈坠兔,她就是抱着这种心态点的。
嗓子滚过冰甜,姜倾骤然意识到了她烦躁的根源:她都没有沈坠兔的联系方式,最接近的竟然是她官方照片下的校园联系邮箱——而且,问题是,沈坠兔也没有要过她的。
黄昏转夜,烟囱状的黑馆顶,棋馆灯火通明,。
棋馆里的很多人已经因为开学典礼的缘故,认识了沈坠兔。在沈坠兔摇着轮椅进入棋馆,不仅是先前很多人的注目礼的,现在还附赠了一些轻微的议论。就连正在下象棋的,也大都会停手,默不作声地对她遥遥看看。好在沈坠兔早就接着轮椅习惯了注目礼。
她成年以后,就已经分不清是轮椅害了她让她无法心理独立,引来更多的目光;还是轮椅救了她,让她无论处在何种众矢之的风口浪尖,都能保持一种泰然以对的平静。沈坠兔脸都没有低一下,就这么继续把轮椅摇到了一个空棋盘位置旁,打算去享受这个无事的傍晚,沉入对一个古代十大残局的推敲。
奈何天不遂人愿。
沈坠兔坐在棋盘侧,正在捏着一枚红炮之时,阴影打到了棋盘上。有人围了过来,沈坠兔正好也陷在僵局之地,很给面子地抬一抬头。这个意外来客显然还在迟疑,面对沈坠兔的目光,才方开口:“你好。”
沈坠兔微微点头:“我认得你,你叫朱寻树,是现任总席的亲弟弟。”
见已经打断,朱寻树也不再犹豫是否形成了打扰:“我能和你下一把吗?”又唯恐形成了冒犯,他踌躇着:“如果你觉得尴尬或者不自在的话,也可以直接和我说,我没有恶意,只是听棋馆里的熟人说,上次我先走了,你和喻明戈下棋,连赢了她两把,让喻明戈独自郁郁了一阵。所以一直很好奇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想找机会和你对一把。”
周围的人先前把沈坠兔当珍稀动物看,朱寻树一来,珍稀动物多了一个,分担了她的困扰。沈坠兔偏一偏头,仰看他,带着点安静乃至于容易被人认为有些羞怯的微笑道:“您平易近人,又温和体贴,更善于很快地去了解不熟悉的人的思想,我又怎么会拒绝这种请求呢?”
听到这番带敬词的说辞,这下反倒是朱寻树尴尬了神色:“不,大家都是大学生……根本就没有谁比谁高人一等的。更何况,你还给我姐姐送过花,这次就当为了感谢,由我来摆棋吧。”
沈坠兔继续维持着她的微笑,说不上高兴还是不高兴地接了这样一句话:“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只在沈坠兔一个人的时候,周围的人还大多不好意思围上来。朱寻树一来,一坐,他们就都理所应当地呼啦啦围上来了。人多礼少,很快,周围就静静站了他们一圈,连新入棋馆的人都忍不住都钻进来站两分钟再去入座,各下各棋。
摆棋罅隙,沈坠兔时而看看朱寻树,时而看看周围人群的脸,在沈坠兔的目光扫过去的那个点,那个点的人就会挪开头。不知道为什么,反正这一片人,沈坠兔是一张脸都没有记住,只觉得他们的脸都泛着影影绰绰的雾,能感受到的就只有神态,而非一个实实在在的人。
棋局开始。沈坠兔下得随意,没有想好是一定要赢朱寻树,还是要输朱寻树。上次在他和喻明戈的交手中,沈坠兔就断定这位现总席的弟弟在象棋的造诣上怕是还欠了很大的火候,早就在她可以定输赢,赢多少,输多少的水平范围内。沈坠兔略有些怀念和林云客下棋的那段时光,她已经很少有遇到棋逢对手的感觉了,后面沈坠兔也曾想约她再与她下,林云客也只淡笑着接一句,她大学转了爱好,一年未练,现在在象棋技艺上已是才疏学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