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多年行医经验,我觉得我现在更适合待在精神病院,而不是于此处玩什么真心话大冒险。
但可惜医者不自医。
“为什么这么说?”他扬起了眉角,一下子变回了之前那种深不可测的样子,“因为你预见了什么吗?”
我深呼吸一口气,回答道:“魔↗术↘技↘巧↗。”
对不起,但这个梗我一定要玩!
景元收回了他的手,笑容凝固在他的脸上,仿佛一张面具:“如果你执意要来,那便跟紧我吧。”
他领着我回到原地,雪衣和武弁仍在处理现场,看到她们的时候,我猛然惊觉支离剑还在我的手中。
当然,这不是真正的「支离剑」。
却已经有七八分相似。
然而如今这通体无瑕的剑身中却是血光胜过了漆色,我的手指下意识地一紧,挥刃、出剑,挽出一尺血影。
“很好,明日之星就是你了。”
公输师傅朝我走了过来,我不确定他所指何意,然后他说道:“按照将军的意思,一个系统时后工造司对外发布的通告将会宣布这次的「百冶大炼」没有优胜者。”
“还望您谅解。”景元望向他,“我知道您爱才若渴,但那位白发匠人的身份,暂时还不能对外公布。”
“罢了,罢了,老夫本也是不报什么希望的,结果倒头来仍旧空欢喜一场。”
公输师傅的语气听起来颇为怅惘,我翻手收起支离剑,接着被他狠狠地注视了:“不知这把剑能否……”
“不能。”
我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因为感到它隐约透着不寻常的闪光点,毕竟关键道具出现了,肯定有所用处,总不会是BUG吧?
“这是他留给我最后的念想了。”我捂住心口,故作凄婉地回答,将公输师傅的话头堵得无处发挥。
最后在景元目光深沉的暗示下,公输师傅识相地撤离了战场,虽然一步三回头,凝望着我们。
“你仍旧和他很亲近啊。”景元用这种模棱两可的笑意对上我。
我无法辩白,只能承认:“他是我的伙伴,一直都是。”
“伙伴。”他笑了笑,眼下的痣随之一动,“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个词的意义了……”
白衣青影判官信步而来,公事公办打断了他故意拖长的尾调,然后客气致礼。
“全部准备好了。”雪衣颔首以答。
人造月光之下拉出了几道影子,我们跟随她走进工造司内府,回廊盘旋,深入地底,直至一道巍峨的暗门之前。
“我们要去十王司?”我皱了皱眉,对于事情的走向感到深深的震撼。
景元看向我,一声轻笑:“假如诸般种种能有这么简单,那么世间也没有什么事是不能迎刃而解的了。”
“这个词可不兴说。”我感觉出来他的言外之意,但没有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还是「水到渠成」比较有意境。”
门嘎吱一声开了。
我没有来得及得到他的回答,注意力先被房间中央的陈设吸引了过去——他们躺在那里,静静地、毫无声息地躺在那里。
在我错愕愣神之际,景元突然缓步靠近了过来,以近乎耳语的声音对我说道:“其实我所冀望的唯有一点。”
“……如果你成为了合格的存在,那便可以在危机之刻顺利接替我的职务,也能我了无遗恨地合眼了。”
“那符玄会不高兴的吧?”我即答。
不,我不该这么回答的。
我应该问他这是什么意思,我应该问他这是在暗示什么,但我仿佛一早便将这种预断先知刻在了条件反射的神经中。
我并不意外。
雪衣站在我们的前方,我无比清晰地看到她低垂下头,撩开两侧的青发,露出脖颈后的接口。
数据线被接入,意识上传、下载……
我听得到自己呼吸的频率与咔嚓咔嚓的数据处理数列渐渐耦合,宛若同千万游走的灵魂融为一体。
“从此刻起,与尔等对话的,乃是镇管生死,天尊十王。”
红色的眼瞳重新睁开。
“景元。”自幽冥而来的声音藉由偃偶之身发出,“你在将军的位置上待得太久了。”
“是吗?”景元负手而立,神情无变,“十王久居碧落黄泉,今日初临阳世,便要拿我问罪,是否太着急了一点?”
“凡数云骑将军撑得过百年关隘者少矣。”十王说话完全不客气,“而你忝居此位七百年者,是时候退位让贤了。”
“此时可轮不到我来做主。”景元话里话外含着笑意,我不懂为什么,“十王能够说得动元帅放我安心退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高明的人说话,永远半句真半句假,我思来想去,自己也算是百分之八十的死人了,何必惧于十王威严。
干脆插嘴进来道:“十王摆出如此阵仗,究竟想要做什么?”
雪衣的脖颈扭过一个常人无法做到的角度,多少令我极为不适,她的声音混杂着十殿阎王的那种高傲与目空一切:“汝之星相不在罗浮仙舟的命盘,我们放你出去,欲汝施行绝力,然则无一事发生,实在令人失望。”
我陡然回忆起来,十王现在所说的话和当时寒鸦与雪衣在幽囚狱对我所说的一模一样。
“对于十王来说,阳世的所有皆可为弃子。”我说道,“一艘仙舟沉没了,还有剩下的五艘,牺牲一个人,还有剩下的千千万万,你们的敌人不该是——”
「■■」
景元突然看向我的眼神让我感到有些不安。
“如吾所料,汝之意识受到了外方之界的污染,已经不够纯粹、不够可控。”对方并没有被我的话语激怒,“必须要启动清除程序了。”
「他」一弹手指。
四周的香炉登时焚起迷人眼目的浓重青烟。
我看见景元的身形微微一颤,阵刀撑着地面,原本闪烁着的眸光在一瞬间黯淡下来,无法抵抗地重重倒向我的方位。
金色的银杏叶飘了出来。